“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旷荡恩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康熙四十二年冬月初二,一辆四乘大车晃晃悠悠地从景陵往京畿赶。雍正爷正坐在车外,一腿耷着车沿,一腿蹬着车轴,手中马鞭轻挥,面上一派志得意满。今日是他二十七个月孝期已尽,带着随从家眷从景陵荣归的日子。
“爷,这般高兴?”苏培盛从车里头探出了脑袋。
一路上四爷可谓是归心似箭,连格格耿氏与大件行李都丢在了后面两乘的车马上。轻装简从,将他塞进车便上了路,还嫌弃他赶车赶得慢,到了京畿左近,居自己上阵了。
雍正爷并不言语,弯起的嘴角却完全泄露了他的心情。
苏培盛是他的贴身太监,主子想甚焉能不知?跟了四爷十几年,此番便有些没大没小的打趣道:“您还不让提前通知八爷,依奴才看,届时无人接风才丢丑咧~!”
“骚性东西,撕了你的嘴!”雍正爷哈哈笑着,反手一鞭子作势要抽,唬地苏公公“嗖——”一下龟缩进了马车中,半晌才哀哀一声“奴才知错”——开玩笑,这辈子能坐几回主子亲自赶的车?他还是伏低做小吧。
雍正爷心情大好,又是两辈子的心腹老太监,哪儿能和他计较一二句的玩笑?
初冬佳气,惠风和畅。
马车往京畿飞驰而去,雍正爷扫了眼官道两边飞快后退的景色,又想起了远在京中的弟弟——不知道这两年,小八过得如何?他在景陵那边只能暗暗重新安排好了四爷党在外围的势力,并且将其扩散到保定府大同府济南府,以及零星散布在了代州。内廷朝野则交由佟家代为打理,偶尔再从十三十四那里听闻些宫闱消息。胤禩已是成年阿哥,不好频频往来,浓烈的思念便只能化作信笺,寄托着隐晦的词句,三不五时的飞来递去。
只是想到了小八府上去年抱了长子弘旺,今年年初又得了长女格佛荷,都乃庶出,小八却欢喜的紧,雍正爷便微微有些吃味儿。
然弟弟乘自己不在身边时候多多留后,其实也是体恤兄长么。加之皇父自“东陵废太子事件”之后就盯梢颇紧,胤禩此番能乖乖窝在家中“造人”,也算好歹得了他几分真传。况且郭络罗氏那狐媚子依旧没份儿,想到这里,雍正爷心下到底宽松——是了,皇子阿哥,身侧不能短了女人。就连耿氏此番都有了身孕,他同小八就谁也别说谁了吧……
思及耿氏的身孕,雍正爷面色稍霁——他决计不想再碰乌喇那拉氏一根手指头,但膝下无子甚为愁人。遂这才在二十七个月的守灵期间,挑了上一世弘昼的生母——逆来顺受好脾气的耿氏,带在身侧。希望此番有孕,能是弘晖呐。
只他想着想着,脑补了番关于胤禩府邸中儿女双全的景致,不由又暗暗磨牙——等见到了人,非要将胤禩按在榻上,这样那样一番,看他还要怎么勾搭后院那起子狐狸精!
生娃可以有,惩罚却不能少了去!
想着想着,胤禩长身玉立的身影便又出现在了脑海中,不知可变高变壮了没有。他这个做哥子的倒是勤加锻炼,生怕被小八“反扑”了去呢……
嘿嘿,两年不见,他其实,想的紧。
即便有死士影卫时常回传消息,然都是些不打紧的官话:诸如禩贝勒又领了什么差事,又去了哪里吃饭,无关痛痒,戳不到g点,让雍正爷愈发惆怅。他彼时尚不知是胤禩府内的管理早已变得外送内紧,固如铁桶,还肖想着“佳酿弟弟投怀送,七弦搦管诉情浓”呢。
于是,即便内心对小八抱了一双儿女有着一两分的吃醋,摸到了胸口最近才收到的那封信笺,傻兮兮的笑容还是大大地绽放在了雍正爷的脸上。
在他看来,七载情浓,堪比夫妻。
那信笺上一手汉隶写得极为工整,仲秋之后半月寄到,还得定是他两年前那首《仲秋有怀》了:
「银蟾光满映孤馆,风清霜凉秋期半。
执壶夜饮怀友生,云汉争瀯人影散。
两载梦回栀子落,归期难定山璺潸。
恳祈丹桂香飘远,昭华绿漪再同弹。
——盼兄荣归,棣萼交辉。
八弟恭上。」
想来自家小八也曾半夜凭栏饮酒,望月怀兄。这栀子花落,石缝垂泪,想也是思念的狠了,胤禩骨子里从来有三分孤高,能让上辈子贯来务实的廉亲王说出这等言语……雍正爷心头又是愉悦,又是疼惜。
两年前是自己做得太差,刚一出事,他便立刻斩断了一切可能引火烧身的毒瘤,藉由守孝火速请旨离京,为得就是保存实力,相时而动,重新东山再起。他是等待胤禩安好才做此决定的,然而不告而别临阵脱逃,却到底有七八分的心虚。不过……此番能够回来,这两年也很太平,便是大好了。
遂,若此世再能荣登大宝,小八,四哥定不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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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后,雍郡王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