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过后不多几天,一日胤禩刚从卫贵人出请安回来,正在回阿哥所的路上,却被一宫女堵在了一条少见人间的宫道上。
他心头微微有些讶异,但是眼见到这宫女似在他探望小十四时候见过,便晓得应是德妃娘娘宫中之人。虽觉得诧异,心头却又有某个角落认为是意料之中。越性避不开,就着李奇在外头看着,自己则与那宫女一同走到了附近的偏僻处。
“说罢,何事?”他虽然年纪尚小,天家气度却已然显露。
“回八阿哥的话,奴婢是永和宫的玉桂。”那玉桂见胤禩开门见山,初时的忐忑倒也消去了大半,就直接说了:“奴婢这次来寻八阿哥,是缘由四阿哥与我们娘娘。想必八阿哥也因有耳闻,我家娘娘自小也没能将四阿哥养在身边,而四阿哥素日又是个脾气着急的,所以前些时日与我家娘娘闹了些别扭,怎么圈拢也没效果。因得知八爷您素来是同四阿哥走得比较近的,我们做奴婢的着实替娘娘着急,就想着……”
胤禩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说实在话,这忙他并不想帮——并非他无情,只是近日里四哥心情郁郁,他一直猜测是为了这事。且是皇宫内院的孩子又有哪个是傻子?他只与四哥最近一年才相熟,却少见四哥去给这位生母请安不讲,即使去了,每次回来也是面色难看。更别提先前十二年的关系都不好,怎么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就在德妃娘娘偏殿中的敏嫔诞下福禵后的小半年内,徒生事端?
于是权衡了好几日的推搪脱口而出:“四哥从来都是有主意的,我年纪尚幼,人微言……”
却不料,他的话刚说了一半,那宫女居然大胆地出言打断了他:“八阿哥同样未曾养在卫主子身边,难道竟也不能体谅娘娘的一片拳拳心意么?!”
胤禩一愣,倏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宫女,目光中是难得可见的怒气。
但是细心如他,并未忽略那女子标准的宫人服侍下,鞋面料子却是极好的,连头上戴的也是上好珠花加银簪,想来是德妃娘娘的贴心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面上还是笑意柔顺,但到底半大孩子,语气中的讥讽并不能全部压抑:“所以娘娘的意思,是让我也想想我的额娘么?”
那宫女眼见八阿哥要着恼,暗暗悔过方才不因瞧他年纪小又出身低微,就自认为很好拿捏,忙忙地又福了福身子,放软了语气:“回八阿哥的话,我们娘娘也说了,同病相怜都是好姐妹,况且她素来都是个懂得知恩图报之人。”
而她瞅见了胤禩一时并未答话,自认为有了可乘之机,便又赶忙进言:“再者说了,卫主子一直居住在钟粹宫,即便佟贵妃娘娘想要帮衬,怕是也没得我们家娘娘方便行事。”
此话一出,便已经是在暗示胤禩:他虽与胤禛交好多时,但佟贵妃也没说要提携卫贵人一二,倒是十三阿哥的亲生母亲章佳庶妃爬上了嫔位——那在四阿哥心中,孰轻孰重立见分晓,所以与其让卫贵人继续在钟粹宫仰人鼻息,不如让互利互惠,德妃有了儿子傍身,自也不会忘记八阿哥与卫贵人的好处去。
他这个弱点,还真是时时刻刻授人以柄呐。
胤禩微微闭了闭眼睛,脸上的笑意已现苦涩,眉宇间更是晃过了一抹不耐,只挥了挥手:“行了,晓得了,你且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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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景仁宫内申时晚膳。
雍正爷与佟贵妃坐于一桌上,本来是其乐融融母慈子孝的场面,雍正爷却发现自己的佟妃母一整顿饭都吃得心神不宁。
于是饭毕,漱了口喝了茶,雍正爷终于耐不住了,略有些担忧地问道:“额娘,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佟贵妃抿了抿唇角,思量了下,终是说:“胤禛,额娘本不该说这话的。只是……看着这几日八阿哥同你频频往来,有些事额娘还是得提点你一二。”
雍正爷不明就里,最近他在为德妃的事情郁闷,这两天小八是来闲谈小坐了几次,但多是哄他高兴讲些趣事来听。佟贵妃见他还蒙在葫芦里,近一段时间被德妃的小动作撩拨的十足燥火的脾气终于压不住了,抬手召唤来了一个宫女:“来,流苏,将你看到听到的同四阿哥说一说。”
在听闻胤禩为了帮助母亲博出位,居然应诺了德妃要尽量暗地里笼络自己的时候,雍正爷一瞬间只觉得脑袋一木——虽然他不过是觉着这根“朽木”还能长点绿芽,遂自小将他看在身边,被旁人瞅出“关系交好”亦让他觉着“演技纯熟”。但这种情况下被人戳破,雍正爷心底却平白揭起了一股子“再度被背叛”的滔天怒火来。
胤禩,你怎么敢的!
佟贵妃不觉摸了摸他的肩头:“有些事本来额娘也不愿意与你知道,但是我儿,她但凡哪怕有半分为人母的念想,只需来与我明说希望探望照拂你便是了,我哪儿还会这般不近人情?非要凭借这种手段,反倒让人……况且你近日与八阿哥交好,上学同起同坐,下学趋侍庭闱……额娘觉着,这八阿哥的出身到底还是……”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