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人,也是有一股子犯贱的倔劲儿。袁大军的朋友可是不少,可是真没哪个会上课和他手牵着手不急不躁在桌子底下做小动作。多多的手肚子可软了,捏得他的手也软绵绵的。也没有哪个有什么零食都分着吃,哪怕是一块糖都咬成两半一人一块;更没有哪个撅着嘴说,大黑,你去洗手,会拉肚子。或者说,大黑,你脖子上都有泥啦,也不洗洗,呕~~
新学期新开始,袁大军决定把自己和苏尚喆之间的鸿沟给填上。二年级刚开学,是个绿意盎然的季节,苏尚喆也开始离开哥哥姐姐的陪护自己回家。第一天放学袁大军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没话找话。
“你咋和王蓉坐一起了?你不是说烦她?”
苏尚喆连个“哼”都没舍得赏他,目不斜视走自己的路。
“咱俩还坐一起呗,以后我给你削铅笔。”
这本来就是袁大军的活儿,俩人还说话的时候,苏尚喆铅笔断掉了,就拿着他的用,然后袁大军用自己的黑手一点一点的把断笔削好了。
“你戴红领巾真好看。”
继续被无视。
“我家养的兔子下崽了,昨天我看见有小兔从洞里钻出来了,你要不要,给你留一对?”这是袁大军最宝贝的东西了,得益于家住一楼。虽然小了点,但是房前房后都让袁拥社开发成了自家的。屋后那片巴掌大的地给圈起来,挖地铺砖做了兔子窝,给上学当了体育委员的袁大军做奖赏。可兔子买回去,还是在俩人不说话之后。
苏尚喆终于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怕自己憋不住开口说话,还抬手捂住了小嘴。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热络的表情,可挡不住袁大军觉得那双眼好看,水气朦胧晶亮晶亮,就是看着他的时候不那么温暖罢了。得一个正眼实在是不容易,还不是轻蔑一瞥的那种。袁大军赶紧试探着伸手牵住他,见他没挣就往自己住处拉,“走吧走吧,我都说我错了,你还不说话,又不是闷火车(儿童游戏:闷火车,谁说话,是老鳖)。走去看看,太阳还没落,小兔子可喜欢出来晒太阳。”
苏尚喆就是这么被拉去袁大军家的十几平小房间的。房间比苏尚喆家的小多了,可因为人少,平均下来袁大军的个人占地面积比苏尚喆大上一倍还要多。别的不说,只袁大军一个人睡就让苏尚喆很羡慕,他现在还跟着老爷子挤一被窝呢。老爷子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夏天喜欢闭着眼睛抓痒。苏尚喆总觉得他在趁抓痒的功夫搓泥,虽然他曾经努力多次想告黑状,因灰暗的水泥地上总也寻不到泥蛋蛋而作罢。
袁大军热情地拉着他打开后门让他看后面的小院子,贴着兔子窝不远有一颗葡萄树,隔壁家的。长长的藤蔓爬到这边,上面还缀着差不多熟了的葡萄。袁大军探头看看隔壁家的窗户,然后搬着凳子爬上自家的窗,小心地从葡萄串上摘了三颗下来,然后伪装成虫害的模样,将泛紫的葡萄递给苏尚喆。
苏尚喆没吃,却接了过去。就这个动作让袁大军差点高兴的跳起来。俩孩子躲在矮墙后面等着小兔子出窝,袁大军咧着嘴笑,顺便低声哄骗:“咱俩还坐一块呗,我爸说我再不和你和好抽我的皮勒。”
“才不要。”苏尚喆终于开了金口。
“王蓉又流大鼻涕,把她袖子都擦硬了,多脏啊。”
“你也流鼻涕。”
袁大军赶紧抬袖擦了擦,“我和她不一样啊,我是感冒了,平时都不流。”
小兔子终于探头探脑出来了,皮毛白的雪一样,眼睛像红水晶。还有两只黑的,全身没一根杂毛,黑毛油光发亮。苏尚喆盯着一个个出来的兔子转移话题,“生了几个?”
“好像五六个,我也不知道。昨天看见有四个,今天早上走之前扔菜叶子,看见有六个。”
“我要俩,一个黑的一个白的。”
“我一共就俩黑的。”袁大军转转眼珠子说:“黑的长大可不好看了,白的好看。一对儿要一个颜色才好,生出来的小兔才好看。”
骗谁呢?
苏尚喆撇撇嘴,起身准备走了。袁大军慌忙拉住,“给你呗,你又生气。”
两个人长达大半年的冷战终于由两只兔子画上了句号。苏尚喆家里地方本来就不大,一家三代挤在一室一厅里,再带两只兔子回家简直是……好在老爷子有办法,给钉了个两层带楼梯的木箱笼子,下面粪便可以漏出来。铺了沙土在拥挤的阳台上,然后把木笼子放上面,当成了兔子的家。
兔子是袁大军搬着小箱子亲自给送过来的,一黑一白,一公一母。袁大军教苏尚喆怎样抓着兔子耳朵把它们提进去,然后还奉送了一把自己在城外割的野豆秧。
关于俩孩子的仇恨,苏家也只有老爷子知道。那天回去苏尚喆就一直闷闷不乐,尚武黏在屁股后头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他,结果苏尚喆就是不开金口。可等一家人都睡了,小孩子还是藏在被窝里哭了。老爷子大手一捞,把他眼泪擦干净,把孙子搂怀里了。
“被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