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小姐人好,不嫌弃咱是下人,还跟咱一桌吃饭一块儿喝酒,”刘嫂唠叨说,“小姐这一哭啊,俺这心里也难受。”
好不容易才遇到个好相处的主子,刘嫂很知福,天天不担心挨骂受打的日子,还吃得饱穿得暖过得乐呵,到哪里再找?
春花年龄小,懵懵懂懂的询问刘嫂:“成亲……真的很害怕?”
“哎,可不是咋滴?”刘嫂的性子大大咧咧,完全没想过这样的话容易给小姑娘造成一大片心理阴影。
“你是不晓得哦,嫁个不说理的人家,摊上个好打骂的男人跟婆婆,日子简直熬不出来,又不让回娘家,半点儿喘口气的时候都没有……”。
“那我不要成亲了。”
“嗯嗯,不成亲自个儿过更轻省,反正咱跟着个好主子。”可怜的刘嫂,真没有窝藏坏心,也是真心觉得,嫁人这条路,大有可能就是悲剧,如她一般。
春花小丫鬟片刻间“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冷战,从此铸就了一位晚婚晚嫁女的未来。
林大小姐的哭泣来得急,去的也不慢,戛然而止的时候,又把老闷葫芦惊骇到了,连连保证:“爹就在家陪着你,
爹再给你多添置些嫁妆,爹不去县城……”。
哭完了的林大小姐肿着水蜜桃一般的眼睛,摆手,鼻音浓重的说:“千万别,您明儿就去县城好了。”
那神态貌似是真的不在意,你再要说下去,她还有些不耐烦。
一头雾水的林有财退下,换了华嬷嬷上场。
“瞧这埋汰劲儿,赶紧的,去洗把脸上点妆,都没办法看了。”华嬷嬷一脸嫌弃,林大小姐却肿着眼睛笑了,宛如刚才的泪三娘乃是旁人,她纯属打酱油路过风沙区被迷了眼睛。
她不解释,华嬷嬷也不再问,只是在一旁和声细语的说:“甭管你嫁到哪儿去,干娘总得跟着看着你才放心,你这脾气实在算不上均匀……”。
林葱儿鼻鼻囔囔的声音从敷面的湿帕子下传出来:“那是啊,说好的我还得给您养老呢,您不跟着我的话,我就不管了。”
华嬷嬷一笑,叱道:“你敢?”
貌似,这场婚前哭闹莫名其妙的来了,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哭过以后,林大小姐的负面情绪好似发泄干净了,继续跟着牛师傅他们在“女学”工地上忙碌,随时调整修改思路,趁着天色放晴抓
紧着手各项准备工作。
刘嫂的美食儿日日供应,林葱儿这体质是稍一磕打就会迅速变瘦,狠狠吃肉却很难增长体重的那种,所以敞开了吃也没关系。
马上要成亲的主角,总是养不胖,被闺女大哭一场吓破了胆,坚决不肯再去县城的林有财,却一个月里胖了足足十斤。
林大小姐的婚期,迫在眉睫。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前五道程序全走完了,就等最后一道亲迎。
亲迎就是迎娶新娘。各朝各代方式、礼节各不相同,大圣王朝还算有人情味儿,由男子亲往女家迎亲。
华嬷嬷已经讲过很多遍了,亲迎这天的具体流程,林大小姐也早烂熟于心,只不过,到底觉得过于复杂繁琐些,神色寡淡了些。
或者还有劳累的缘故,临近婚期,她的“女学”占据了大多数时间,又把几桩买卖全巡查了一遍,还要应酬来自县城和周边村子与本村的相熟人家的道贺与添妆……
按照习俗,七月初六这天男方来拉嫁妆,一大早,族里人急火火进家相帮着把嫁妆摆到院子里,大肥鹅跟看家犬再次委屈的被关在后院。
“啧啧”称赞声
不绝于耳,因为在普通农户眼里,这副嫁妆可实在是太过于丰盛了,林有财疼闺女,秦家送来的聘礼一样不留全送回去,自家还慷慨解囊交由华嬷嬷全权置办。
未到正午,村子里奔走相告的消息传进来,是个戴黑色面罩的军士打头儿带车队来抬嫁妆的,好威风,足有二百个青壮军卒,穿同样的衣裳,高头大马……
那就是黑脸阿四带队来的?只可惜,华嬷嬷在这个节骨眼儿是万万不会容许林大小姐继续抛头露面的,她只能懒洋洋憋在闺房里,耳边好多喧闹声,却出不去。
好在,林大牛提前两天带着香兰回家了,杨茉莉和杨素素也说好了在下晌儿到林洼村,一直陪伴到明天出嫁。
新婚蜜月期的香兰虽然成日里忙碌,但是心情愉悦,竟然很突兀的长胖了些,原本的瘦长脸变圆润了,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了更多。
“老大,现在,还怕不怕?”
难得可以调侃一番林葱儿,香兰不遗余力,林有财可是早早的就把林葱儿嚎哭那一茬儿的消息传进了县城,拉面铺子始终没开张,小来福也始终在哥嫂手底下讨生活。
“怕个鬼啊?”
林大小姐轻飘飘斜睨着香兰吐槽,“早想明白了,我那不是怕,是婚前焦虑症,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