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看了一眼时间，眼下还不算晚，便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季晏川电话。
音量小，没开免提，许尘听不清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只听管家将自己的请求复述一遍，没一会儿，管家把手机递来：“少爷让您亲自说。”
许尘蹙眉接过电话。
管家方才的复述他都听到了，他不觉得这样的复述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有哪里不清楚。
即便要他亲自讲，他也会这样讲的。
“喂。”许尘说，“我想搬走。”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像是正竭力压制着不满和愠怒：“搬去哪儿？”
许尘还没想好。
他说：“搬离这里。”
“去哪儿？”季晏川追问。
顿了顿，又说：“你身上没有钱，证件也没有，你能搬到哪儿？”
许尘的证件一直都没补办，他这样的情况补办确实需要耗费些功夫，所有证件都被顾洺销毁，户口本应该在老家，但他不确定能不能找到。
自然，没有户口本也可以补办，只不过是流程和手续都更多些。
其实眼下的情况他完全可以翻墙逃离，季晏川不在家，他脖颈上也没有什么会让他晕倒的颈环，只是他身上也没有钱，如今还生着病。
哪怕被这样冷落，许尘仍旧希望季晏川能看在这段浅薄的情感，借给他一些钱，好让他不至于身无分文的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即便他运气很好的明天就找到工作，他仍需要考虑补办证件的问题，而且在找到工作前，他的路费、饭费也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况且，以他的能力和文凭，找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尽管感到不适，许尘还是用商量的语气：“我可以搬回老家。”
“老家的房子还空着，我能暂时住在那里。”说这话时许尘不禁有些心虚。
服用禁品不是光彩的事，父亲没被抓走之前就不太受村民待见，村里又是藏不住事儿的，这事一流传开，老家的自建房被砸了都有可能。
正出神时，忽的听季晏川说了一句“没了”。
许尘疑惑问：“什么没了？”
季晏川：“你老家房子没了。”
“我怎么不知道……”许尘蹙眉喃喃，蓦地想起，这种事压根不会有人来通知他，他又没回去看过，不知道这件事也是情理之中。
季晏川等了几秒，没听到电话那端传来许尘的声音，正要挂断时才听到许尘问了句：“其实我有没有地方去，都不重要不是吗？”
季晏川想说不是，想说很重要。
想说我没办法看着你无处可去流落在外。
但他说不出。
他不愿再流露出这样的情感。
对于一个别有目的、用甜言蜜语哄骗他的人，他觉得他是该恨的。
不恨，也该讨厌。
在车祸后双目失明被扔到偏僻无人的荒野，原本是去救弟弟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而他也在受伤后弟弟从未探望过的态度里，隐隐猜到什么。
多年的手足情深兄弟情义是假的，一朝成为弃子，往前受到的追捧爱慕是假的，因为对继母的怀疑被父亲绑在医院，又扔到与世隔绝般的房子里。
这时候有个人说爱他，结果也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呢。
支撑他熬过那段黑暗时光的爱是假象，对他说的“我爱你”没有一句是真的。
和他拥抱接吻的时候，和他抱着睡的时候，他受伤流血求他好好活着的时候。
许尘在想什么呢？
那么多情话里有没有一句是真话，送他的领带送错了颜色，是不是因为，这个礼物原本就不是给他的？是没送出去，才转送给他？
季晏川觉得，他在这段感情里付出的一切，都格外可笑。
沉沦其中的他更可笑。
他听到许尘又说：“其实你根本就不想看到我，你这么多天一直在躲我。”
季晏川无声笑笑，“你说的没错。”
许尘要说的话一瞬间鲠在喉咙，管家这时候发现情况不对默默走开。
“躲得这么辛苦，何必呢？”许尘深呼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他说：“我不赖在你这儿了，你也不用每天早出晚归的躲我，没意思。”
可能是确实觉得没意思，也可能是觉得今天不讨论出个住处，许尘明天就能像之前一样翻墙跑了，于是季晏川问：“你想去哪儿？”
许尘不知道。
村里的房子也没了。
他仔细想了想，“这取决于你能借我多少钱。”
“我会还的，我可以给你打个欠条，虽然你不在这儿，但你可以让管家盯着我，写好之后拍照给你确认。”许尘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债务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