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望去的目光落在身侧人的脸上,那人唇角扬起,鼻梁和眼角有浅色疤痕,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蕴着三月春光,没来由的让人觉得深情。
季晏川眸光微怔。
他没想到这个人的声音会和李山声音一样。
一年前眼睛复明之后第一眼见到的,此时此刻就站在他身旁。
戴着黑墨镜拦下他的人没理会这两句揶揄嘲讽,还在继续说着:“福祸相依,好坏常常一起发生。”
“有时运气差,坏的把好的吞没,就只剩下坏事了,这就是咱们讲的灾祸,古人讲,破财消灾,或者呢,你把这件好事买下来。”
“买下来,这件好事专门属于你,不会溜走,不会被吞没,不然啊……”
那人看到对方从口袋拿出的一叠钞票,两眼放光,话音不自觉的顿了顿。
他接过钱,道上几句好话,笑盈盈的离开,开始在人群里搜寻下一个目标。
许尘瞧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惊得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这也可以?
这竟然也可以!
故弄玄虚的说上一些话,几千块就到手了!要是多碰上几个这样的,一天挣个几万块都有可能。
他自以为很隐蔽的打量着身侧人,视线在对方身上扫了两下,很轻松的得出一个结论:是个有钱人。
再想起刚刚出手阔绰,于是又暗暗补充:大方的有钱人。
大方——
而且愚蠢。
要是有人拦下许尘说一连串东西,许尘肯定不会信的,即便对方说破天,也别想从他兜里哄走一分钱。
不过没关系,愚蠢是穷人致命的缺点,却是富人稀有的优良品质。
这个品质放到富人身上会变成比愚蠢好听的词汇,比如天真,比如单纯。
许尘希望对方把这个品质发扬光大,好让他也能沾点好处。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低沉清冷,似是雪山下的一汪清泉。
许尘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他默了两秒,说:“顾柠。”
男人眸色微动。
许尘问:“你呢?”
“季晏川。”
许尘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像是在哪儿听到过,他正回想着,男人递给他一张名片。
他一怔,匪夷所思的接过。
比起名片,他更想要钱。
“有份工作很适合你,应聘之前先打这上面的电话,沟通好面试时间你就可以去了。”男人说完,转身离开。
许尘快步跟上,“工作?什么工作?”
“去了就知道了。”
“工资多少?可以预支吗?”许尘还没好好的跟救他的人说一声‘谢谢’,不仅没说,他还把那人的外套穿走了,外套里的钱也没放回去。
他感激得不行。
毕竟到现在对方也没报警抓他。
所幸兜里除了钱还有名片,他只希望赶快找到工作,挣到钱,把钱还回去。
许尘想了想,“我想预支六千块,三千块也可以。”
往前走的人停下脚步,侧目看他,眉宇间是属于上位者的散漫漠然。
许尘跟着停下,对视时忽的生出一股不安。
他觉得自己好似被强光照着,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寸目光都似刀刃,一下下的将他剥开。
剥去外衣,剥去皮肉。
深邃幽暗的视线欲要穿过所有,极具侵略性的望到灵魂深处。
容不得他伪装,容不得他逃跑。
和煦的阳光不知怎的没了暖意,许尘觉得有些冷,他后悔用愚蠢天真来评价这个人,觉得这个人愚蠢天真,才是他最大的愚蠢。
“那个……”
许尘出声,试图中断这场探究打量。
“我会去的。”他声音有些小,清清嗓子后退一步,又说了遍,“我会去面试的。”
那人没说话,走到路边,坐进一辆银色汽车。
目送汽车离开,许尘后怕的长舒一口气,被邀请去面试的欣喜荡然无存。
没问他的学历和工作经验,没告诉他工作内容和薪资标准,只说让他去面试,谁知道等待他的会是怎样一份工作,是好是坏都难说。
许尘返回贴了招聘广告的地方,看了一圈,坐公交回了旅店。
是个黑店。
他没身份证,更糟糕的是,他记不清自己的身份证号,别的旅店宾馆不让他住宿,走投无路之际,他在巷子尽头发现了这家黑店。
外表看着很破,屋里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总算是有了个能住的地方,许尘没挑剔太多,一天六十,他用外套的钱交了一星期的住宿费。
回去之前他买了俩馒头和一瓶矿泉水,拿着老板给他的钥匙打开房门,走进破烂不堪的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