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箬鸣布下的聚阴阵, 将那些人杀死之后魂魄困于原地,炼化为阴气供她滋养极阴之体。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仍保留着生前的执念留在从前居住之地, 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生前的生活。鬼界中没有太阳的升起,所以这些鬼魂能够自如地生活, 从表面上看去没什么异样。
但燕玉鹤是专门在阴阳两界穿梭,跟这些鬼魂打交道的, 所以进入村子的瞬间, 他就已经看出这些人死亡已久。
若是搁在往常,他会在进村之后找到聚阴阵所在之处,摧毁聚阴阵释放这被困在此地的千百亡魂。只是他忽而瞥见身边站着的薛茗正笑着冲树下那些老人招手说笑。
她身上有一种从内散发出来的温和, 并不是性子多文静,而是她在面对未知的人事,永远以善意和笑面相迎。若是别人也回她一个笑脸, 那就更不得了,她马上就能屁颠屁颠地上当受骗。
燕玉鹤望着她满面笑容的脸, 心想着,幸而有我在身边, 不至于让她再被旁人哄骗。
薛茗看起来很喜欢这里, 她在进入鬼界之后情绪一直不高, 不知道是被姜箬鸣和百鸦吓到还是行路太累,一路上话很少。见到村中这些人后,就稍微恢复了些精神,脸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不过还不够。燕玉鹤想着,到底是她身体聚阳的能力太弱了, 阳气流逝得非常快, 稍一个转眼, 她的气色马上就变差许多,静悄悄地坐在桌边发呆,看起来无所事事,实则精力疲乏。
面对如此状况的薛茗,便是燕玉鹤想要在房事上稍有节制也是不能的,幸而他不是气虚肾亏之人,以往多年的修炼在这方面也派上用场,能够将阳气源源不断地送入她的身体,保证她的精力。
也是她走运,遇到了我。燕玉鹤没说出口,但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但凡遇上别的男人,没渡几次阳气就不成了,怕是从床榻上下来双腿都要抖得站不住,精血榨干而亡,死得比她还快。
而且寻常男子的元阳浑浊,更受身体状态影响,时而稀薄时而污秽,他则不同,他是半仙之体,精血渡进她体内后也可化开,暂无受孕之忧。
能够做到这般的,天下仅他一人,再难寻其二。
诸如此类的好处自然数不胜数,燕玉鹤不屑一一向薛茗表明。
他从不是将情爱宣之于口的人,大多时候他都寡言,平复那些不稳定的情绪,解决看不清的迷惘,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修行。
况且情爱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些人嘴上说着爱,心里却盘算着怎么害人。正如那些总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将情爱说出来的人,再多的海誓山盟,浓情蜜意,在爱意消失时也会化作虚妄,那些经历千辛万苦在一起的爱人,转头变成仇敌手刃枕边人的也不在少数。
他看见薛茗站在熊熊火焰旁,脸上倒映着灿烂的光影,点漆的双眸跳跃着火光,正专注地看着他。她面上带着笑,轮廓被光芒晕染得朦胧,却又极其漂亮,声音轻轻的,似羽毛从心尖扫过,温声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燕玉鹤看着薛茗,空中灼热的气息好像被他一下子吸进了身体里,紧跟着心口各处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不屑那种名为喜欢的情绪,认为这世间的情感都是短暂的,责任才是长久的。就像他平生不近女色,如今却认定了薛茗为他的妻子,早已决定一生与她相伴,生死不离。
与责任相比,情爱不仅显得廉价,更根本不值一提,毫无倚仗。
燕玉鹤分明是这样想的,是如此认为的,却在薛茗望着他的时候心跳一停,紧接着天地万物的声息都消失,耳中一片寂静,只剩下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在耳中回响。
宛如初次与薛茗对上视线的一样,胸膛下跳动的节拍完全不受控制,燕玉鹤难得在这个瞬间感到慌乱,竟生出了一种被人揭穿了心思的紧张,于是掩饰一般回避了问题,反问她何为喜欢。
燕玉鹤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喜欢不过是一刹那产生的情绪,冲动,短暂,容易发生,也容易被舍弃,是可以随时抛之脑后的廉价东西。燕玉鹤曾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对人有这种肤浅的情绪,缠绵于世俗还不如多练两回剑。
就像现在,他可以随口否认薛茗的追问,告诉她自己从没动过情爱的念头。
只是这些林林总总的嫌弃和否认中,硬是生生挤出一抹渴望,放肆地在燕玉鹤心中横冲直撞,使得他对薛茗产生的那些纷杂的欲望变得不可忽视。
万般不屑也难抵一个“想”字,燕玉鹤开口,说的却不是拒绝之言,而是道出了当初柳梦源给他起的那一卦。
燕玉鹤不会说那些缠绵的甜言蜜语,只会告诉薛茗他曾经得了一个红鸾星动的姻缘卦,并且说自己相信卦象的准确,哪怕这个卦出自他那个游手好闲且愚蠢的师弟。
薛茗牵上了他的手,掌心的相贴时,软肉上的温暖浸染过来,顺着燕玉鹤的手往上蔓延,好似融入骨血中,源源不断地从各处往心口输送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