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终于终于,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像是扯出一根细线,直直牵进他的耳朵里——
头顶!声音是头顶来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正在地下!
而那轰隆的声音,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很多辆满载的马车碾过地面的声音——果然是这样!雪茸脑子里的线索一瞬间便串联上了。
他有些兴奋地看向阿丽塔,问:“是不是到该吃点饭的点了?”
阿丽塔被关在这里的这阵子,到时候自己的计时方式,静息状态下她的心率差不多一分钟七十下,粗率计算时长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在铁栏杆上画的标记,点点头:“估计还有十分钟左右来……你饿了?”
雪茸笑起来,继续问:“你知道那些饭菜是哪里来的吗?这么多人、这么多饭菜,正常情况下怎么供应得起?”
阿丽塔愣了愣,摇头——说实话她没想过这个问题,来到这里之后,因为自己把笼子上了道锁,这里的人就想把自己活活饿死,吃饭自然也没她的份。
她不喜欢给自己添堵,关于吃饭的问题,她是一点都没考虑过。
但雪茸这么一问,她似乎有了些头绪,惺忪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来:“啊……原来如此……”
雪茸打了个响指,嗤笑道:“他大爷的,我说哪家的女神胃口这么大呢。”
原来这个镇子每顿饭的饭点,都要挨家挨户地送饭菜,并不是要给所谓的“目光女神”,而是要喂养这群被关在地下的、看不见天日的少女们。
每日三餐,不明真相的信徒们在送上饭菜时,会虔诚地向他们的“女神”祈祷,祈求得到庇佑与祝福,而与此同时,深埋在地底深渊的、被他们“供奉”少女们却永远见不到光明,这样的画面,无论怎么想,都足够的荒诞与讽刺。
雪茸快速回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马车送餐的画面:“每次的饭菜都是送到祭坛,也就是说,我们很有可能就在祭坛的下方——就算有偏差,也不会离得太远。”
祭坛就建在旧教堂的门口,就在整个埃城的镇中心,每天无数信徒前来祷告,在她们的头顶念着颂词,将她们的希望踩在脚下。
原来这么近。阿丽塔想到了每次礼拜时拒绝为目光女神主持的父亲,有些犹豫地喃喃道:“看来我爸爸,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女神’,是有原因的……”
雪茸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开解道:“我来之前跟你父亲接触过,他应该是不知情的,真要说这份排斥从何而来,可能是他作为‘神父’的直觉吧。”
说到这里,雪茸向后一躺,感叹道:“虽然我不信神,但不得不承认,虔诚之人的信念感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是蛮玄乎的——你父亲是个很纯粹的信徒。”
听到这里,阿丽塔直起身来,忍不住问道:“你也不信神?”
“什么叫我也?”雪茸很快抓住了重点,弯着眼带着笑意看她,“难道说,你一个神父的女儿,居然还是无神论者?”
阿丽塔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拧起眉,不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了。
十分钟后,那个不行的罗杰便推着餐车从长廊的尽头走来。
大家的餐食五花八门,分量、种类都不相同,显然是出自百家之手——看来他们的推测是对的。
阿丽塔这家伙又饿又馋,却又咬死了不开口,只直勾勾地瞪着雪茸手里的面包。
雪茸怕那家伙直接撕开笼子给自己生吃了,忍痛掰下一半递过去,几乎是顷刻间就被少女旋风一般一扫而空了。
……这家伙,粉碎机投胎的吧。雪茸合理猜测,这孩子在被关进来之前就很能吃,毕竟一般人饿到死,也很难吃出这种气势来。
那断食对她来说,可真是极其残忍的酷刑啊。
有了这半块儿面包垫肚子,等待的时间便没有那么难熬了。确定没有什么可以探索的之后,雪茸舒舒服服窝在笼子里打起了盹儿——说起来有点变态,他总觉得这种狭小的空间可以给他充足的安全感,他也喜欢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仿佛缩在一个紧实的怀抱中一般,连睡觉都变得非常安心。
于是,他便真的在这艰难又残酷的环境里,安安心心地睡着了。恍惚间,他又梦到了那凑不成画面的碎片,梦到了温柔的琴声、女人的眼睛、沉默的注视……
梦是被一阵嘈杂声扰醒的。雪茸皱着眉头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那不行的医生罗杰,此时正用力摇晃着自己的笼子。
“*的!醒醒!!”大概是没遇到过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睡得着的人,罗杰一脸被冒犯到的愠怒。
雪茸被摇得心脏难受,一边拍着胸口爬起来,一边抬头看他,表情也不比他开朗到哪里去。
“到时间了。”罗杰冷笑着看他,“太阳快升起来了,该准备准备,为女神献身了。”
再笨的人也能猜得出来,这所谓的“献身”并不是什么妙事,但雪茸却遏制不住地兴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