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饭,拿饭兜”。
手推车的声音响起,陈俊生马上安排人,把变形的塑料饭盆叠好,放在小小的望风口,只有30厘米见方,刚好容纳下一个饭盆。
外面有一名管教,带着两名嫌疑犯在装饭菜,手脚极为麻溜,因为饭是用铁铲直接铲的,菜只有几根豆芽。三分钟不到,30多份饭就已经打好。
陈俊生和花仔、三弟,吃着肥膘五花肉,这是他花钱加餐的,一顿50元。没钱的嫌疑犯,也在狼吞虎咽。王强看着发黄的米饭,还有上面几根营养不良的豆芽,根本就吃不下。即使他在横店跑龙套时伙食再差,也比这里好上100倍。
陈俊生吃得满口肥油,汁液四溅,含糊不清地说:“没关系,刚来时都吃不下,过两天你就吃得很香了。还有,明天开始安排做花任务,今天晚上开始值班”。
晚上,所有人进入休息舱,这里就一条走道,上方是一长排土坑一样的水泥床,大约长度有10来米,坑的尽头,就是一个蹲坑厕所,散发着难闻的尿骚味。
晚饭后的节目是所有人端坐在炕上看央视台,不许东倒西歪,不许躺下。
晚上10点,休息号吹响,所有人挤着睡成一排,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挨挨挤挤。此时正是盛夏七月,王强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梦呓声,闻着尿骚味、狐臭味、脚丫子味,完全没有睡意。
迷迷糊糊间,有人叫他起床,把身上的红马甲交给他,这是值班的意思,每一班有2人,要站2个小时,要随时睁大眼睛。因为这里都是嫌疑犯,既怕有人穷凶极恶对其他人下毒手,也怕有人自杀。
深夜站两个小时,其实还是挺难熬的,幸亏头顶有两把风扇,看守所里的阴气又特别重,盛夏也不会觉得特别热,王强在又累又饿中熬过了第一天。
然而,这只是开始,第二天做塑胶花,这才让王强感觉到痛不欲生。他练武受过很多折磨,从不叫苦叫累,只是没想到这小小的塑胶花,竟然也有如此难度。
首先要将花瓣叠放在一起,加上花芯部分,然后再套上坚硬的花托底座,原主本来就细皮嫩肉,做多几个就手指钻心般地疼,鲜血都滴在花瓣上,一滴、两滴、三滴……
因为完不成做花任务,晚上还得被罚值班,又累、又困、又饿。第三天,哪怕同样只有豆芽菜,发黄的米饭,他一样吃得很香。
幸亏,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
一个星期过后,简易法庭开庭,这是一种适合三年以下刑期的临时庭。只有法官、检察官和书记员三人。
王强背后并没有亲友团,只有张恒民,并不是作为律师,而是来旁听。王强已经很感激了,众叛亲离之下,总算还有一个朋友。
法官宣布:“现在开庭”。
检察官宣读:“被告人林深,于2015年7月6日,与张立伟(另案处理)签署演艺合同,其中约定金额200万元,实际另外签署合同1800万元,属于阴阳合同性质,涉嫌偷税漏税。被告,可是属实”?
王强知道已经被安排了,这个时候再挣扎也没用,颓然回答:“属实”。
法官宣布:“被告人林深,当庭认罪,事实清晰、证据确凿,将择日宣判。现在休庭”。
书记员让王强在打好的庭审记录上签名、按手印,在张恒民担忧的眼神中,王强被送回看守所。
陈俊生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却是人精。当年他不少小弟因犯事或顶包进入看守所,他自己也是三进宫,所以他研究法律比谁都透彻,这就叫久病成医。
陈俊生闪烁着小眼神,圆盘大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南11仓里,从来没有人这么快开庭。从快的案子,只有从重,从来没有从轻的”。
王强摇摇头说:“谁知道,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来”。
陈俊生安慰他:“好在你适用的是简易庭,最高也就是三年,运气好两年就出来了。没事,你的人生还长,以后慢慢来”。他拍着王强的肩膀,无力地安慰道。
陈俊生对长相俊美、性格倔强的王强还算照顾,因为他觉得王强是体面人。而那些真正的体面人,又体面么?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有些人读了书,可以治国、安邦、平天下。有的人读书,却只会无视法律、作奸犯科,可悲可叹。
三天后,王强收到了判决通知书,结果真的是有期徒刑三年。这和10多天前,马小曼说的一模一样,这真的会是巧合么?
自始至终,马小曼没来看过自己,他在会见亲属栏里面写的是“无”。前一世孤孤单单走,这一辈子,又是孤孤单单进监狱。王强苦笑着摇摇头,叹造化弄人。
一个星期后,王强转到了炎城监狱,换上了蓝白相间的条纹服。
到这里第一天,墙上就贴着三行大标语:
“你是什么人”?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