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铺门前的街巷很窄,通不得车马,来往的顾客多是坐轿子,要么就是把车停在巷子外走进来。
一大早,胭脂铺的生意还没热闹起来,巷子里也没什么人。
急吼吼的宋珩进了这巷子,嗅着空气里那似有若无的淡淡香味儿,整个人忽然就平和了下来。
他几乎已经确定,这就是谢姝的铺子,那牌匾上的字,字体是京中贵女常用的簪花小楷,笔锋是刻意雕琢过的柔婉,跟传下来那种程式化的字帖完全不一样。
只是站在铺子外,他却又停住了脚步,生出几分忐忑来。
万一谢姝还是不认他,万一她有苦不能言,万一……
想得多了,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当初在宫里,行走坐卧都有规矩框着,上面有祖母母亲管着,他虽是天子却被没有多少自由,做任何事都得注意这个注意那个,想来谢姝的日子也不会比他好多少。
可如今,他们什么都没了,两个孑然一身的逃犯,却还要顾虑那些不可以。
为什么呢?
明明从京都出来时,他们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为什么还要顾虑那许多。
宋珩不觉攥紧了拳头,胸中生出几缕愤懑,抬脚正要往胭脂铺里走,旁边却突然走过来几个女子,毫不客气的推了宋珩一把。
“劳烦让一让。”
那几个女客就纯纯是嫌弃他挡路。
宋珩踉跄着退开两步,震惊过后很快又有些恼,可他一个大男人,又不能跟一群女人斤斤计较,他自认不是个小气的人,但这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他还真生出来些进去跟人吵架骂街的冲动。
“几位姑娘想买点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光色晦暗的铺子里传出来,宋珩整个人都僵住,可他站在晨光熹微的街道上,看不清铺子里的景象。
慌乱的上前几步,正看到谢姝打开一个盒子,用手指轻挑了一点盒子里的东西,往那姑娘脸上抹。
真的就是她。
一股子水汽直冲鼻腔,宋珩只觉得眼底酸酸的,眸中情绪翻腾,他直勾勾的盯着屋里那谈笑风生的女人,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似乎察觉到外间过于炽热的目光,谢姝不经意得抬眸瞥过来一眼,站在门口的宋珩身披晨光,逆着光影站在那儿,仿佛那光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般。
谢姝愣了一瞬,才确定那是谁,她没躲开,两人的视线毫不意外的碰上,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又好像快极了。
不等谢姝反应,大步而来的宋珩已经将她整个人抱住,从他臂膀中传递过来的战栗是那么真实。
旁边的人都被吓坏了。
“你这人,东西都打坏了!”
“就是,你谁呀?上来就搂搂抱抱的,一点儿体统都没有!”
谢姝的思绪被客人的吐槽猛地拉回来,她尴尬的挣扎着想推开宋珩,“你放开我,你干什么!放开我!”她越挣扎,宋珩反倒越用力,谢姝尴尬得扯出一个笑容安抚旁边的客人解释:“不好意思,他……”
可只说了两个字,肩膀上的力道突然加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只是紧紧抱着谢姝的宋珩在此时突然抬头,对上谢姝的眼睛,“我是你的相公,对么?”
宋珩的眼里满是深情,像极了讨吃的小狗,可他说出来的声音却像是粹了冰。
谢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的否认也噎在了嗓子眼儿,只抗拒的咬牙想脱开宋珩的桎梏,然而,男人卯足了劲儿不让她挣脱,她的这些挣扎就只是徒劳。
“砰!”
一声闷响,半个水瓢正中宋珩的脑袋,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好啊!你就是那个负心的王八蛋!”
谢姝一下子看呆了,宋珩也吃痛松开谢姝捂住了脑袋,后院赶来的马夫人直接上前将谢姝拉到身后,双手叉腰恶狠狠得指着宋珩骂,“喜新厌旧的陈世美,你莫不是看姝娘开了铺子赚了钱如今后悔了,我跟你说,没门儿!她现在是我闺女,嫁猪嫁狗都不再吃你这回头草,赶紧滚吧你!”
客人们见此情形,也怕惹麻烦,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宋珩松开捂着脑袋的手,手心一抹殷红的血色,看得谢姝不由得想上前,却被马夫人一把给拽了回来。
“看什么看,这种小王八蛋就该打!不让他见见血,他还来缠着你!”马夫人义正言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宋珩使劲儿揉了揉脑袋,“你谁呀?凭什么打我?”
马夫人把腰一叉,“呸!我是她娘!打你个负心汉怎么了?赶紧滚,不滚我还打你!”说着作势又要动手,吓得谢姝赶紧拦住了她,低声解释:“婶子,他可是练过功夫的。”
“练过功夫怎么了?难不成他还能打我一个老婆子?”腔调虽还在,可本已扬起来的手却放了下去。
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