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量上夫人那两只眼,只见眼窝深陷,眼睑周围一片青色,那往日里还算转盼流光的双眸此时几近无光暗淡,活像死鱼眼似的,一点儿活力生机也无。
邢婳心里猛然思及至一些不祥之处上面来,但面色上却并未露出分毫异样,而且很快打住了思绪,在旁安慰着邢二夫人。
两人只顾说着这病况如何,以为此榭之入口处的竹桥有她们的几个丫鬟守着,而榭中又无旁人,故稍稍将家中之事也谈论了一回。
殊不知榭外一面临水的窗跟儿底下正有人被迫躲避于此。
原来这水榭虽四面都设了一扇窗,但只朝向湖心那面的窗沿下还另搭了一个可容纳一二人的小台子,为的是更好欣赏湖中之景罢了,顺便顽乐投喂一回,毕竟这湖里各色鱼儿俱全。
而此刻云娘真真心下生了几分悔意,早知如此,她就干脆趁着邢婳二人来此的时候径直现身罢了,也用不着还要与人回避着挤在这小台子上,偏生此时又不好出去,毕竟邢婳两人之间的私谈也听进去了一些。
本来从元舒那里欲过来老夫人处,路上遇着这么方水榭,于是就进来瞧上几眼,待榭中四周都看视了一遍,才留心到这窗跟儿底下竟还有一处空地儿,像是额外搭成的一个小台子,恰好那时周围又无人经过,索性就攀着窗沿下去望视了一回。
那小台子里还搁有一只矮脚凳,云娘就坐了下来,看了一会儿湖里的鱼儿,结果惊奇地发现那其中竟有一尾青鲤,已然开了灵智,所以就和这青鲤说长道短了几句。
哪知身后突然有人笑出了声,心里小小地唬了一跳,云娘回过头,眸光一抬,只见贺遥俊伟颀长的身姿横在那窗口处,几近挡了大半往榭里看去的视线。
还不待她开口,对面的轻衫男子就低笑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做甚?” 方才进榭里来时,就见她对着湖面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儿。
云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口吻不冷不淡道,“那你听见什么了?”
女子今日唇上抹了些许玫瑰色的口脂,柳眉笼翠,目若星子,其中盛放的莹润流光在瞳中浅浅荡漾,一时低头对上那双美若秋波的双眸,贺遥喉中不禁哑了声,随即便短暂出了一回神,片刻后才听闻响应。
“倒没什么,只是……你若喜欢这湖里的鱼儿,不妨就带走些许,到时我同舅母说过一两句就是了。”
听得此言,云娘也笑着回了句,“你倒大方,先替别人应下了。不过,若你说得真,我倒只要那一尾鱼儿也就罢了。”
话毕,她纤细的指尖遂指向了湖中的那尾青鲤。
青鲤似不怕生,即使来了人,也时而探出湖面,像是与来人打着招呼似的。
贺遥随之顺着她指去的方向,瞧见一眼后,当即就应承了下来,虽不知她为何只要那么一尾鱼儿,但这等小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刚想去榭外面寻人来捞起这尾青鲤,就听得那一头竹桥处咯吱咯吱地响,原是有人来此,随着脚步声愈发靠近,而榭里又无其他出口,只能通过竹桥而行。
偏偏此时榭中只有他们二人,而通过来人的话语声,他依稀分辨得出是邢二夫人等人,若是见到了,难免要客套一回,加之他又不喜应付那位邢二爷府上的姑娘,遂心念一动,也回避在了那窗跟下的小台子上面。
“你——” 云娘口中只吐出了这么一个字,就被他赶忙握住了嘴,只因邢婳等人此时方进来了这榭里面。
但这还不算完,贺遥察觉到有人轻微的脚步正走向这面窗口,于是忙地拉过云娘的胳膊,一同贴附在了窗跟儿下面。
邢婳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并未往下面探头看去,所以就连那窗沿下面的小台子都不知其所在。
避身躲在窗沿下面的云娘二人由不得耳中听进了榭中嫡母庶女俩的一番叙话,而云娘渐渐才知晓这说话儿的正是今日老夫人房中见过的那位邢二夫人。
目下再听得这位夫人同邢婳之间的闲谈,云娘心里不由起了一二分疑虑,这夫人的病的确怪,不论是观其面色,还是如今所提到的连大夫都诊断不出来,就好像是……她倏地想到了一点,不过刚有了头绪时,湖面陡然间泛起了些许响动之音。
榭中圆石桌旁的邢婳闻之,遂起身离开了石凳,往对面那扇窗口那里走了去探视,只见湖中鱼儿此刻正跃出水面,由此弄出来了一些水声儿,她心下立马就松了些,转头对邢二夫人道,“夫人,不过是尾鱼儿嬉闹罢了。”
“咦……这里竟还有方小台子!我真个儿看走了眼,连这也没注意到……夫人,您不若也来这儿瞧瞧这湖里的鱼儿?” 邢婳方要往窗跟儿下望去时,就听得夫人话起了别的事儿来。
“婳儿,今日我见老夫人的那外孙,果真人才不错,这形容人物啊,确属不凡!我看呐,倒与你甚为相配,不若我闲些个儿去老夫人那里为你这丫头打听打听?”
果不然,邢婳听见夫人此言,顿时回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