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知见到许智时,他佝偻着腰坐在椅子上,神色颓然萎靡,看不出半点生气,听到沈行知的脚步声,才堪堪抬头看过去。
眼神迷离浑浊,声音嘶哑犹如破旧的铜锣:“沈大人,久闻大名了……”
这人,刚才见过,不过才几个时辰没见,怎么就好像又老了许多,仿佛时光在他身上走得比寻常要快。
沈行知走到他跟前停下,抱拳行了一个后辈之礼。
“呵,沈大人的礼,我这个罪人可担当不起。”
他倒是没料想到沈行知会给他行礼。
沈行知站直身子,淡淡的说道:“这一后辈之礼,是给我二师叔的,也是给宛秋爷爷的。”
礼行完了,便该公事公办了。
许智自然是懂的,只是没想到他还念及这些:“人不狠,站不稳,沈大人这般念旧情,难得。”
这是实话,他以为沈行知年纪轻轻能走到如今的身份地位,必定如传言所说,心狠手辣的。
他眼神空洞看淡一切:“接下来,是杀我了吧?”
沈行知却没有动手,而是负手而立:“我不会杀你的,你是宛秋的爷爷,我答应过她留你一命。”
“呵,我都要杀她了,你还替她念及旧情?”
说罢,许智又是一阵咳嗽,佝偻的身体因为咳嗽弯得更低,仿佛下一刻便要倒下了。
“我知道,你要杀的不是她,是我。”
沈行知眼神淡漠,冷眼看着压着咳嗽,吃力的扶着椅子把手才堪堪把身子坐直。
“你知道?”
“你第一发暗器并没有毒,是在试探我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若是我不救她,她也只是皮肉伤;你发现我会为她豁出去性命了,你第二发暗器才萃了毒,虽然是指向宛秋,但你在赌,我依旧会去救她,只是没想到,第二发并未伤到我们。”
沈行知在他打出第一发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他们若是真要取许宛秋性命,必定不会这么简单。
许智眼底闪过一丝赏识:“你既然知道了,却还愿意为她挡。”
“那是自然,只要有我在,我便不会让她伤到分毫!”
沈行知说罢,直言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瞟了一眼外面,许智吃力的扶着椅子站起来:“来,有个东西想委托你,帮我交给我师弟。”
给三师叔?
沈行知有些疑惑,方才三师叔就在这里,为何不亲自交给他?
看出来他的怀疑,许智自嘲道:“他认为我要杀宛秋丫头,正在气头上呢,不跟我说话了。”
他一路扶着椅子往一旁的斗柜走去,短短几步的距离,他却走了许久,走一步挪一步,身子摇摇欲坠。
终于走到斗柜前面,打开暗格,取出了一个精美的匣子,转身递给他。
“劳烦你了……”
刚说完,便是一阵更为剧烈的咳喘。
沈行知接过匣子的同时也伸手扶住他。
枯槁的手抓着沈行知的手腕,强撑着身体走回去坐下,虚弱的喘气:“你帮我了这个忙,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如实回答你。”
“我没有几个时辰可活了,他们都让我杀你,我是想杀你的,可你对宛秋丫头好,就这么会儿,我都瞧出来她对你有意,我欠她太多了,就不杀你了……”
许智没有说谎,他若真的想杀沈行知,从沈行知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可以用毒了,他出手,沈行知必定无所遁形。
他的毒,绝对是世上无人能解的。
留他一命,当是弥补一下那丫头吧。
没有几个时辰可活了?
沈行知眉心微皱:“我不杀你,你不必说这些话。”
许智只是笑笑:“有什么问题,快问,不必你审,我只会回答。”
“我想知道弥屠一族当年的灭族的真相。”
沈行知的话让许智眼底闪过惊讶:“你知道?”
沈行知点头:“我知道你是弥屠族人,我还知道周颂年也是、永乐侯贺北羽也是,玲珑阁存活至今,杀人无数,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你们这么丧心病狂的滥杀无辜。”
丧心病狂?滥杀无辜?
许智讥笑了一声:“我们所杀的人,没有一个是无罪的。”
“当年不知谁谣传弥屠族存有长生不老之药,皇帝信了,他召族长等人进宫,以为是天恩赏赐,却没想到是一场鸿门宴,逼族长交出长生不老之药,这本就是无稽之谈,皇帝不信,于是将族长等人困在宫中,严刑逼供,将人折磨致死都没有结果。”
“狗皇帝又派人来到北疆搜查,搜不出他要的东西,族长被他所杀,他为绝后患,下了一道密旨,扣了一个弥屠族造反之罪,全族斩首!”
许智说着,眼底的恨意已经慢慢淡去了,日暮下,他苍老的声音说得缓慢,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