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头也不回地快步逃离了墓园。黑夜里的玻璃大厦亮起了灯,她看在眼里只觉像幽然的磷火。
她再次穿行过那些白事商铺,仿佛走过连接酆都鬼城的长桥重新回到人间。
——鬼,并不是大厦里明面上逝者的数据和数字,而是那些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员工。然而,他们大多被蒙蔽,只以为自己在做份内的工作,严肃且有意义。殊不知在无知无觉中,自己已经成了维护这巨大谎言的伥鬼。
沈星返回了地铁里,行人并不算多,但让她缓回许多精神,即使她的胃部还是隐隐作痛。
谷济海没有在这里。
沈星强迫自己理智起来,并往好的方向去推想。
也许她还有那么一点机会。
她不能停下来。
沈星上线时慕丹心并没有在线。慕丹心给她留了信,告知她会晚一点上线,也可能隔两天。
江湖久矣的时间也是夜晚,但尚是戌时。
沈星没有继续练剑,她决意先去乐楼开价寻找谷济海。即使希望渺茫,她也想试一试。
这时段的乐楼和子时的乐楼全然不同,凤箫声动,热闹非凡,乐声、笑声和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好一幅盛世华章。沈星进门时仍然有双胞胎迎人,但这次换成了两个穿着蓝色锦袍的翩翩少年。两人十五六岁光景,手里各持着一张银晃晃的算盘,拨起来声音清脆利索,像是某种摇铃。
“女侠听琴还是做生意?”
“女侠有约还是一个人?”
“我找徵官。”
沈星仍旧一人一块碎金子打了赏。她刚刚观察了一会儿,确认现在可以随意地回话。
“女侠小事可以问小徵。”
“徵官出面可要大手笔。”
“我出三倍。”沈星照着吴十二的开价答道。
两个少年脸上都露出了相当开朗的笑容,随后一个稍稍弯腰,接引沈星往里走;另一个快步先走了进去,说是要通禀。
沈星那晚看到的血池现下已变成了清泉,甚至里面还有许多蓝色鲤鱼在游曳。沈星和门人乐伶穿过嘈杂的人群,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她想起过去来乐楼的时候,乐楼同乐团或说音乐学院没有什么分别,且根本不会招待客人。乐楼的乐师旁若无人地修习上课,每天固定的时间会在高台上演出,演出罢了也就谢幕离开。那些追求至美的乐师、画师乃至诗人都会到乐楼来,只为寻求最完美的音律,抑或最懂自己的知音。
而现在,几乎每桌客人边上都坐着至少一个堆笑的乐师,或唱或弹,不同的声音掺在一起,混乱得一塌糊涂。
且更边缘的位置,能看到些红罗幔帐,里面有模糊的人影,摇晃着,像是某种妖冶的精怪。
“那些是客人自己带来的卖骨奴,女侠需要吗?乐楼的门口有好多。”乐伶似乎发现沈星在注意什么,笑着解释道,“我们也可以帮忙带来几个。”
“不,我来谈生意。”沈星生硬回绝,又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和以前一样了?”
“女侠说什么以前?”乐伶似乎有些困惑。
“在……”沈星一时不知怎么形容,顿了顿,“大概像你们的门派诗那样的以前吧。”
——浮云惊鸿留不住,片羽吉光入我怀。
“女侠说笑了。女侠能出三倍价,肯定知道金锭银票才是真家伙。”少年乐伶又开朗地笑起来,“诗不诗的,都是撑场面的话,谁会做真?”
沈星不想再答,也已经跟着到了二楼。
少年一揖又关门退去了,沈星便往里走。
徵官是个年轻女人,一身都是暗蓝色,袍子上泼墨鎏金,看上去相当贵气。徵官一头乌云似的长发盘成很高的髻子,插着几枚带铃铛的很长的花簪,走起来叮当作响。
徵官笑意盈盈地来迎沈星。
——若不是徵官右手抱着一枚从架子上摘下来的青铜编钟,左手拿着带血的绸布,沈星会认为这人不但漂亮,也很和善。如今她早已经知道了这编钟里会包裹什么,只觉得这人和吴十二可能癫得大差不差。
“女侠求什么事?”徵官一边擦拭手里的编钟一边笑问,“听说女侠来过,已经问过我们的羽官。乐楼的规矩是同样的事不能求另一个人,且女侠之前的约定也快要到时候了。女侠若没有新的事,现在便可以回了。”
“不问慕轩,是另一个人。”沈星道。
“找我可要一千金起,价格不菲,女侠不再想想吗?”
“三千定钱。”沈星不想拉扯,直接出价。
“女侠刚给了三千金定钱,现在又要出三千金定钱。”徵官一边打量沈星,一边自言自语似的,“青玉中人罕有这么大的手笔。”
“我找一个叫谷济海的人,但我不知道他的长相。”沈星不多废话,“他也可能换了别的名字,四十几岁,是个医生,不过未必在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