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已经一拳砸在对方脸上把人打翻在地,四脚朝天倒在走廊上,眼看着他要举起拳头张殷赶紧跑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屋里另一个男人这才上前扶住同伴恶狠狠地警告:“你这个贱奴也敢动手打人?咱们随便喊人来你就得在监牢里吃苦头!”
“我劝你别喊人,”张殷一边努力抱住还想进屋的朱祐樘一边加重咬字劝道,“你觉得对锦衣卫来说,奴仆打人和诽谤皇帝污蔑天子哪个更有必要处理?”
果然,锦衣卫的名头一出来,这两格刚刚还嚣张得很的男人立马哆嗦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差点被朱祐樘锤拳头的那个男人费劲儿站起来还嘴硬:“看不出你这个小娘们还挺会唬人,谁不知道锦衣卫专门干脏事儿,给皇帝老儿擦屁股?就算我不说,当今万岁爷的无能懦弱已经在坊间口耳相传了!锦衣卫灭口灭得过来吗!自己不争气,怪不得天下人议论!”
“所以我才说你无知且狂妄,”张殷冷笑两声说,胳膊还没松劲儿,“当今万岁爷无能懦弱?理由呢,就是万贵妃那档子事吗?党羽乱政?戕害皇子?除了这些听来的故事你们还知道别的吗?知道红盐池把蒙古大汗屁滚尿流,收复丢失数十年的河套之地吗?知道威宁海子之役把刚继位的达延汗勉强保住小命狼狈而逃吗?知道彻查京营酒囊饭袋锐意革新的是谁吗?知道年年都在平叛叛乱几无败绩的是谁吗?犁庭扫穴,屠杀建奴一千七百多万人,几乎将女真人杀绝,建州老营都被捣毁殆尽,知道是谁干的吗?当今圣上武功赫赫,三言两语根本不足以概之,你们揪着贵妃事看他不起,想来两位在家都是赳赳丈夫,打骂妻妾得心应手,所以自觉比起任由一小妾作威作福的圣上更为雄伟咯?又或者,难道两位是建奴后代,逃过屠杀逃来中原的?”
“你……!”
左边那男人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伸直了胳膊指着张殷随时都要扑上来似的,朱祐樘紧张地护在张殷跟前,却不等那男人发作,张殷背后传来另一个男声:“好!”
这才把张朱二人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不紧不慢走上前来,面带微笑朝天拱手道:“还不止于此,当今圣上一继位就替曾经将他废黜的皇叔平反昭雪,恢复正统,更丝毫不讳先帝,对于少保不吝溢美之词,不至令功臣彻底寒了心,至于那万氏,毕竟是自小陪伴左右不离不弃,如今盛宠无两不正说明圣上重情重义么?所谓堕胎杀人恶事,毕竟没有真凭实据,都是坊间传闻,你们在这里对皇室贵胄大放厥词,恶意中伤,是嫌自己脑袋待得太安稳,还是嫌锦衣卫动作太迟钝,非要找点刺激试试?”
那两个男人在如此“攻势”下哪里还招架得住,一边叫骂“你们人多我们说不过这么多张嘴”一边互相拉扯着连滚带爬跑过虎视眈眈的朱祐樘身边,沿着走廊在一片哄笑声中忙不迭跑远了。
张殷转头看去,这才惊觉走廊上不知什么时候起聚集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纵使是她也忍不住脸上烧起来,下意识躲到朱祐樘身后。
刚才那位书生见状,便笑着挥挥手对走廊上仍在看热闹的众人挥挥手道:“各位,都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这才稀稀落落地离开,朱祐樘磨磨蹭蹭地从朱祐樘身后露出半个身子,抬头忐忑望向他,却未曾料到,这次他朝她微微一笑,令她不由自主地面红耳赤。
“这位姑娘好胆识,”男人突然开腔让二人这才移开视线,他躬身拱手道,“在下此前还未见过闺阁女子对时事政局如此清楚,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佩服佩服。”
“呃……其实……都是表哥跟我说的,就是他,”张殷指了指朱祐樘说,“我平时……也不是这样的。”
说完她就拉着朱祐樘要走,后者注意到她耳根子都红透了,忍不住弯唇笑了。
“接下来想去哪儿?”张殷撒开了手头也不回地问,朱祐樘一边把银锭放在桌面上一边扯了扯衣领说:“先去换身行头。”
这一次朱祐樘就驾轻就熟了,他直接带着张殷来到上次他们光临过的哪家价格令张殷望而却步的店铺,看老板娘的反应,果然是老熟客了。
这回张殷已经把“付不付得起”这种问题抛诸脑后了,毕竟再纠结朱祐樘又该生气,对于今天来说也过于败心情了。
派来伺候张殷的还是那个之前见过的女孩子,她总是低眉顺眼沉默寡言,似乎除了必要的言语不会多说半个字,等张殷穿戴齐整,她忍不住问:“你是哪里人?听口音像是南边来的。”
“嗯,我老家在福建。”姑娘一边叠起张殷换下来的衣衫一边答,“口音很重吗?”
“倒也不是很重,但是能听出来。”张殷摇摇头道,“福建离这里……很远很远吧?你……想家吗?”
“想是自然想的,但如今在这里做事也强过被胡乱许人。”
“可……”
张殷欲言又止,她只是看这姑娘年龄不比她小,这年纪还未出嫁可说是相当罕见了,不知此间掌柜与她是何关系,也不知她家人到底什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