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钟火麟闷闷地回到公司。他本应睡觉的,当然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好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住了,起床穿上衣服,下楼找康达富。
康达富平时没事就在二楼办公室,钟火麟下楼梯,刚要进去,一阵谈话声传来,他不期然地停住了脚步,没有现身。
只听一个中年男人的骂声:“呀的……”
康达富呵呵笑着:“来来,各位先喝茶,慢慢谈,慢慢谈。”
有人说:“康经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和你谈的。”
康达富说:“对,对,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现场沉默一会儿,竟没人谈话了。钟火麟心里暗暗起疑,贴住墙壁蹲下,隐藏好自己。
康达富呵呵一笑,打破了沉默,说:“各位,我知道大家的意思,常老板也知道了。”
另外一个人说:“既然知道了,不知常老板什么意见?”
康达富说:“常老板的意思是,这事儿他得仔细研究,各位先帮帮忙干着……”
“还干?都亏死了。”
“就是,先谈好了再干!”
“不错,被他拖一拖,拖到什么时候?”
办公室顿时喧哗起来。
康达富说:“各位,各位……常老板绝对不是拖沓的人,很快就能给各位一个明确的说法,大家合作那么久了,难道不相信他?”
“不是不相信,我们怎会不相信常老板呢?对吧?”
康达富说:“相信就好,所以请各位尽快开工,不要耽误了我们公司的工作进度……”
“嗳嗳,康经理,我们是相信常老板,但这事情之前已经提出了,现在过了一个星期还没答复,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接着一个星期,没完没了。”
“就是,不谈清楚,今天绝对不出车。”
康达富说:“真的拜托各位,今天我们公司要出一大批货,各位如果不帮忙,这个……”
“你们公司也得帮帮我们啊。”
“油价涨了,物价也涨了,就我们的车费不涨!”
“让常老板找别人拉货去。”
“我们不拉了。”
“就是,就是……”
大家七嘴八舌吵着,康达富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钟火麟听出大概来了。公司所处的位置偏僻,大货车进不来,所有加工的白木香材料,都必须先由拖拉机运出去,再集中装上大货车。当然,拖拉机司机们一直和公司保持着紧密的联系,现在应该是车费出了问题,司机们嫌工价低,要求加钱了。
这本是很琐碎很正常的事情,但钟火麟心念一转:“咦?如果常鸿飞在这方面做文章,把运费压低,再报高价位的账目,就可以吃李龙一一笔。嗯,五六年呢,这里的数目可不小。”
终于有调查的突破口了,钟火麟不禁暗暗兴奋,不过他又一转念,想:“其实何止是车费?这里的每一样花费,都可以打斧头,假公济私。伙食、工钱、加工木材的收入……”
忽然之间,他更加迷惑了。这里名义上虽然是个公司,其实制度管理一点都不完善,漏洞百出。李龙一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怎么
会犯这个错误呢?
李龙一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他和常鸿飞是老朋友,表面上说得好听是合伙投资,其实是半投资半赠送,帮助老朋友发财而已。常鸿飞到时返利多少,他才懒得算。曾思源也知道这事儿,让钟火麟过来,只是一个调动的借口。
吵了一会儿,康达富大声喊:“都停停!”果然停下来不吵了,他继续说:“我知道大家的难处,现在什么都贵了,工钱不提高确实不行。其实常老板一直都很体谅大家,公司的业务一直没给其他人去干,外边大把的小四轮、拖拉机是不是?还有,大家自从帮公司拉货以来,凡事顺风顺水,就算超载多少,也没被查处没被罚钱吧?对不对?”
办公室忽然静下,没人搭腔。康达富这话很厉害,隐含了其他意思。他们不拉货,自然有其他的司机拉货。而且以常鸿飞在本地的势力,如果得罪了他,可能就得倒霉。首先,拉货超载就麻烦了。
康达富等了一会儿,呵呵笑着说:“其实这事儿常老板已经在考虑了,他不会亏待大家的,大家不要太着急。虽然目前我们公司给的工钱是低些,但大家平时也帮其他人拉货嘛,生活一时半刻出不了问题的,对不对?”
还是没人搭腔,很明显,司机们都不敢再吵了。
康达富眼见目的达到,语气缓和了许多,又说了许多好话,最后强调公司今天的任务很重,请大家帮帮忙送货。大家也没什么意见,都同意了。
钟火麟偷偷回转三楼,眼看着司机们开始装货,心想:“这康达富,倒是个厉害的人物,软硬兼施、兵不刃血,门面功夫十分老道……”他等了几分钟,走下办公室。
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