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前方,两位丞相如同以往,连头都没回。但林一德仿佛能替苏贵渊感受到,那若隐若现,似乎从后脑勺渗出来的视线,发凉的紧。
“苏院使生了个好儿子,这自从空印案之后,可是跳的厉害啊,一段时间跳一下,都说孩童顽劣,在家里顽劣也就罢了,怎么还染指国事?”
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趁着大殿门还没开,百官还在整理仪容的时候,一道阴冷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响起。
放在以往,苏贵渊可能并不理会。
但今日,他却转过头,对着朝他望来的视线,连番对视。
他不仅看到了御史清流的愤恨眼神,连带着六部、鸿胪寺、大理寺、还有武将、勋贵的眼神,都似乎带着敌意。
当然,还是有一小半的朝官对他目露善意,只是隐藏的极深,剩下的则大多都如右丞相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今的朝堂上,从此处可见一斑。
党同伐异!
虽然洪武帝一手将朝堂镇压,根本不可能出现历史上的那种党争,但见微知著,此刻的朝堂说是胡相半分天下都毫不为过。
“淮西势力太强大了。”
苏贵渊心中一叹,想到如今陛下的性子,虽然也出自淮西。
但从登上帝位的那一刻,所谓的同乡……?
天下皆吾乡!
……
苏贵渊本想和他们好好斗斗嘴,但想到这些,再加上接下来的朝会有的忙了,于是又忍耐住性子。
很快,随着承天门大开,百官鱼贯而入。
奉天殿内,朱元璋如同以往,早早的就等着朝官进来拜见。
而最开始的议事,从各地的政务,国朝近期的安排。根据往年,可能出现的防洪,哪些地方还需要减税……
这些国事,朱元璋处理起来有条不紊。
终于……
如同之前吩咐的那样,侍御史涂节启奏。
“启禀陛下,自昨日起,格物院突然往京城发出格物快报,本是奇技淫巧,陛下怜爱皇长孙,让其初识天地之学,却不料,总有人想借此染指国朝!”
“格物快报上,一篇《盐引论》,小小孩童,妄谈国事,蛊惑民心,以至于我大明京城百姓,如今所说之言,涉及百官乃至陛下,其中细闻,更是有大逆不道,言我大明国亡此等骇人听闻之语!”
“如此行径,简直可怖!臣怀疑,一介黄口孺子,还不至于有如此大的胆识和魄力,定是有人在其中诱导,请圣上尽快严查!”
“但凡查出有心人,应即刻枭首示众,并宣告京城百姓,消弭此事!”
涂节话音响起,更有官员站出来喝道:
“陛下,格物院只需聘请一些夫子,给皇长孙教导天下奇闻即可,其实让臣想来,应将其立刻关停!否则今日有《盐引论》,明日还不知道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论!”
“正是啊陛下,盐引乃我大明运送粮草之利器,十余年来,我大明边屯事宜越发稳定,军中也不用太过担心粮草之事,如此国朝善政,却被人攻奸,其心可诛!”
“……”
朱元璋虽然早就料到,今日朝会定然热闹,连带着昨天,那如同雨点飘来的“奏疏”,此刻再见到这一幕,他只觉得苏闲那《盐引论》,说不定还真的戳到了这些人的心肺管子!
一时之间,他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而眼看着,朱元璋一直不说话,一时间,百官竟然也不知道这位陛下到底是什么想法。
“圣上!”
而这时,苏贵渊也赤膊上前,没有臣子敢在这时候去帮他,连林一德也暗暗叫苦,想拉住苏贵渊,却没拉动。
“哈!陛下,吾等还没指名道姓!”
“奸臣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涂节见此,立刻高声道:“当初空印案后,微臣就觉得一介童子,怎么能有如此胆识?”
“现在看来,分明是有人教子有方!一步步的从九品检校到如今的五品院使!这是存了多少的心思?现在又把矛头指向了盐引,难不成这新设立的钞镜院,也想染指一些我大明朝各路盐运司的事情不成?”
到了这个时候,御史风闻奏事,也不管自己所说的矛盾不矛盾了,但凡想到的罪名,全都往“其身上”扣去,似乎势必要趁此机会,将敢于挑衅《盐引论》的人,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