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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公子的福,今年我家中再也不是年关了!”
林小乙走在阳曲县的街头,眉宇间洋溢着满足感。
通常所说的年关,多指平民百姓。
一年到头,勉强温饱,阖家老小望穿了眼,等的也就是当家人到了过年这几天,给口肉食,添件衣裳,而当家的汉子,为了上老下小这几双渴望的眼睛,起早贪黑,拼命忙碌,这是一种年关。
但这还不是最可怜的,更贫穷的人家,年关那就不是渴望而是恐慌了。
一年下来满身债务,怕的就是债主都在这个时候追债上门,催逼如雷,这样的人家,当家人早在腊月二十三前就躲出去,留下老小妇孺在四面透风的破屋里听债主叫骂,一直要催骂到除夕之夜,才算过了年关。
林小乙的家中,原本就是后者,所以他八岁就开始出来干活,凭着一股子机灵劲,最终入了酒楼掌柜的眼,让他跑餐,开始补贴家用,甚至成为家中的小小顶梁柱,可雷家手下的那一场殴打,险些毁去了一切,但又因祸得福,有了现在的书童之职。
他的公子,如今在并州文坛已是文名鹊起,《浣溪沙》得众文士争相传抄,一场场文会信手拈来的诗句,虽再无那般惊艳,却也让诗词中的富贵气展露无遗。
再结合家世,众人便盛赞不愧是前唐名相之后,即便如今生活困顿,那与生俱来的气质都掩盖不住,愈发追捧。
林小乙身为狄进的书童,并且身边仅有这么一位书童的情况下,各家对于他的态度越来越亲近,那之前年关时出现的收债人直接消失无踪,并且很长时间都不会敢出来晃一下。
当然,林小乙更希望的是,凭借自身的努力,将家中的债务还清,不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所以他没有一味满足,而是愈发认真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次的目标就是状元楼。
自从宋朝的国策定为崇文抑武,推行科举,状元楼成了每座繁华城市的特色酒楼,每每到了秋闱之年,生意都会异常红火,无数文人士子来此宴饮,求一个好彩头。
明日这里也要举办一场文会,邀请公子来此,林小乙提前来转一圈,为的就是先熟悉一下环境,到时候万一有什么需要,自己万万不能露怯。
报上身份,在酒楼热情的欢迎下,将状元楼前后仔细转了一遍,临走时掌柜还一定要赠送一食盒的点心,林小乙知道各家书童都是这么收的,独独自己不要对公子反倒不是好事,稍作推辞后接了下来,又朝着杜府而去。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勤跑这位提刑官的府上,跟宅老仆佣混个脸熟,或许没有什么关键的作用,但只要平日里能多提上一嘴,或许就能加深那位高官对公子的好印象。
而这回刚到府门前,就见管事的宅老笑着招手“小乙,你来得正巧,我家阿郎要交给狄郎君一封书信,你带回书院吧!”
林小乙恭敬接过,又将刚刚从状元楼带来的精美点心奉上,嘴甜地道“承蒙郭老一直照顾,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哈哈,你这小娃娃,真是乖巧,不愧是狄郎君调教出来的!”
两人交谈的过程,巷道对面,两道身影闪了出来,打量了一下林小乙,发现他是近些天来时常走动的书童,又收回目光,身子缩了回去。
林小乙对此一无所知,珍重地收起书信,也不做其他事,第一时间往晋阳书院赶。
等到了公子所在的院子,不出意外地又见到了郭承寿,而狄进打开书信时,这位还毫不避嫌地凑了过去“杜公莫非见得你这般才华,要正式收你入门下?”
狄进平和地道“我倒是没有那份好福气,不过杜公确实抬爱,准备举荐我寄应开封府。”
郭承寿微微一怔,又颔首道“这是好事,在开封府应试,贡举的机会要大出许多,你万万不要推辞!”
宋朝的寄应开封府,讲白了就是高考移民,不在本地籍贯考,直接去开封府参加三场科举考试。
这其中自然是大有好处的,毕竟天下教育资源,最为集中的必定是京师,所谓“国家用人之法,非进士及第者不得美官;非善为诗赋策者不得及第;非游学京师者不善为诗赋论策”,这些都是有明文记录的。
因此京官的子弟,无论原本的籍贯在哪里,朝廷都允许在开封府考试,又比如某些有条件久住京师的,于国子监附学的,也能在京城参加考试。
根据不完全统计,通过京师发解考试而登进士的几率,至少比地方上高一倍,有的偏远地区甚至能拉开数倍的差距。
虽然进士本来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算高出几倍,那总的机会依旧不大,但面对这种决定人生命运的考试,谁会不愿意把握更大一些呢?
唯独之前郭承寿希望他在并州夺得解元,为自己洗清剽窃的骂名,不过此时他显然不愿意那么做了“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