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彪和我正一步步走向那座孤零零的小木屋。走着走着,丧彪突然停住了脚步,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站定。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深邃:“你怕死吗?”
我一愣,不解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木屋里的那男人,”丧彪继续说,“他给你带来恐惧了吗?”
我点点头,那尸体的画面还在眼前挥之不去:“当然了。谁见了那样的场面都会害怕。”
“死亡,”我缓缓说道,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重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恐怖的。谁能不怕死亡呢?”我紧握着拳头,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就在这时,我又想起了那个噩梦,那个关于妈妈和爸爸的梦:
梦中的妈妈,她的脸上全是血迹,皮肉和骨头裸露,血液正从她那空洞的眼眶中滴滴答答地流淌。我凝视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内心被无尽的恐惧包裹。
然后,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爸爸的头颅竟然从身体上脱落,就在我的眼前重重地摔在地上。我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心跳得像要跳出胸膛。
他的脸跟妈妈一样,脖颈上的血肿从裂开的伤口中缓缓渗出,那画面恐怖至极。
两人几乎是合唱般地重复着:“你为什么不救我们,小言?为什么?”
我整个人都僵硬了,恐惧使我无法动弹。
“小言,”一声熟悉的呼唤将我从噩梦般的回忆中唤醒。我抬起头,看见丧彪关切的眼神,他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白日梦。而“丧彪”的脸又一次近在咫尺,像往常一样。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但很快就站稳了。他还在等我的回答。
我不敢直视他,只能轻声回答,“你没吓到我,丧彪。咱们是朋友,对不对?”
那沉默的呼唤再次回归。紧接着他问,“可有啥事情让你心烦?你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吓到你了?”
是的,那天我爸妈去世的日子,永远在我疲惫的心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我无法把这些告诉“丧彪”。他可能无法很好地理解。
于是我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个“是”。
虽然我没有看着他,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在努力窥探我的心思。
我还是没法告诉他,尽量让自己听起来轻松一些。“我没事,就是做了个不好的梦,没别的。”我转向他,尽量露出最自然的笑容。
“可能我有点不在状态。”我尝试开个玩笑,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的伪装,直视我的内心。
突然,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他。“嘿,丧彪?”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虽然他没说什么,我能感觉到他在等着我开口。
“我……我就是在想,”我努力让话语流畅,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手紧紧握着衬衫的边缘。最后,我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他。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起初,他的眼神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我,死一样的沉默笼罩着我们。
但当他意识到我问了什么后,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然后他把目光转向了地面。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没有回答,我们就这样站在那儿。
周围是树木、灌木和许多其他植物。随着周遭的寂静逐渐变得浓厚,我感到有些担心,因为丧彪依然没有回应。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于是我重新提出了问题。“丧彪——”
突然,两只冰冷的手臂环绕在我的肩膀。
我瞪大眼睛,意识到那是丧彪。他搂着我,既轻松又坚定。尽管他的手臂冰冷而麻木,我却在这个拥抱中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温暖。
但他依旧没有回答。我仅仅是说了那句话,就感觉到他的手臂稍微用力紧了紧。
“不。”他说,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我不会的。”
我突然感到一阵震惊。“你……你不会?”
他摇了摇头。“不,因为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一股安心的感觉涌了上来。我想到前几天在在那座破桥上,我们差点就要永别了。但我不能让那发生。我不想那样,丧彪也不愿意。
我点头表示同意,“这是人间的美好。朋友之间的一个安慰,可以带来无尽的快乐。”
“尤其是在他们难过的时候。”他放开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现在感到快乐了吗?”
我点了点头,嘴角也带上了真心的微笑。我不再感到恐惧或痛苦了。
“是的。”我回答,“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多亏了你,丧彪。”
“你俩聊得怎么样?”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我们转过身去。
几米外,马森站在那里,手里拎着我们的东西,看起来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