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不改端茶盏的手一抖,趁着老皇帝没看过来赶忙端稳,轻轻呷了一口,丝毫没有在意口中的凉意。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自己,还是说是一种警告?
邹不改正愣神,却听见似乎有轻咳之声,回神才发现老皇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邹不改心里咯噔一声,却迟迟不敢有什么动作,茶盏却微微地晃动着。
老皇帝一皱眉,冷冷道:“你又不是外人,你慌什么?”
这下不仅邹不改懵了,宋阁老也懵了,圣心难测,可圣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邹不改站起身,将茶盏放在椅子上,躬身道:“圣上,此局未必不可解。”从刚才站着的时候他就注意着两人的棋局,这位大人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圣上留,步步为营,实属高手,此局基本已经无解。
老皇帝眉头一扬,看了一眼冷着脸的宋阁老,又看向邹不改:“小子,你可知欺君的下场?”
邹不改板着身子,点了点头,走上前抓起一颗子便落下。
老皇帝看了看邹不改下的地方,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正当他准备发话时,邹不改却对着宋阁老说道:“老先生,请。”
“已是死局,何故自断生路,又要老夫和你玩闹?”宋阁老和老皇帝一样对邹不改这一子十分失望,他还以为能有什么妙手,结果却是如此荒唐。可看了看对面的圣上,还是捻起一子,下了下去。
邹不改自己可不能破此局,但是有个人可是次次在死局中不断挣扎,甚至找到些出路的,他记得十分清楚,丫头是怎么做的,他现在照搬过来,虽然不能赢下此局,但是破现在的棋局,足够了。
果然,在对了几手后,局面被邹不改盘活了过来。宋阁老不得不重视起来,正襟危坐,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之前是看轻了这小子。
“好,好。”老皇帝终于露出了笑容,拿过一旁放着的棋篓,接替了邹不改:“你先去坐着吧,让人把茶换了。”
过了一阵, 老皇帝眉头舒展,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篓:“你这老东西也有今天。”宋阁老只能陪笑,称赞圣上的棋艺超凡。老皇帝摆了摆手,在位这么多年,他早已厌烦耳边的阿谀奉承。
老皇帝看向邹不改,点了点头:“没想到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超凡的棋艺。”
邹不改连忙起身,躬身道:“草民只是东施效颦罢了,若真让草民下这盘棋,草民定不能胜过老先生。”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也正如他所说,宋阁老满棋盘是陷阱,若让他来还真不一定能够赢下,就连老皇帝自己也只能说是险胜。
宋阁老却是直接打开了话题:“莫不是暮山先生教你的?”
邹不改心想,果然还是冲着暮山先生来的,他摇了摇头:“这是草民从一个挚友那里偷学到的,并非暮山先生所授。”笑话,若是让两人知道这是丫头弄出来的,自己今天还走得出御书房?
既然宋阁老都打开了话题,老皇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他看着邹不改:“平身吧,朕听闻暮山先生在你的府上?”
邹不改不知道圣上究竟知道些什么,只能将事情和盘托出,不过他选择了真假参半:“回陛下的话,确有此事,暮山先生之前前往凌城,是为了和我爷爷下棋。”
老皇帝皱眉:“只是下棋?朕几次三番拜访他都吃了闭门羹,他不远千里前往凌城,仅仅只是下棋?”
邹不改点头称是:“回陛下,确实只是在下棋,暮山先生搬进爷爷同在的阁楼后,再没有踏出听雨阁一步。”
老皇帝听后轻笑一声:“朕已经派大学阁和千牛卫去请了,是与不是朕自然会知道,只是朕近日无聊得紧,你留在宫中,陪朕解解闷。”
看得出来,这是想拿邹不改来逼暮山先生。邹不改心想,还真让王宓那姑娘说中了,可是她并没有给自己应对之法,眼下邹不改想离开,只能靠自己。
“陛下,草民一介布衣,不适合呆在陛下身边,若陛下想见暮山先生,大可不必利用草民来逼迫暮山先生出山。”
御书房一时间落针可闻,宋阁老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能感觉到身边突然冷了下去,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圣上生气了,这小子怎么敢这么说的啊!老皇帝板着脸,死死盯着邹不改,可邹不改始终将头埋得低低地,看不清表情。
老皇帝冷哼一声:“滚吧。”说罢端起一旁的茶盏,自顾自地喝了起来。邹不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请来,又莫名其妙地被送走。等到邹不改离开后,老皇帝将宋阁老也支退了,他轻轻放下已经被自己捏出丝丝裂痕的茶盏,又看向那盘棋,不自觉得笑了,这小子,有点意思。一旁的公公被吓得冷汗直流,以为圣上是被那小子给气笑了,大气都不敢喘。
邹不改回府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尽数讲给了二叔,邹横水听得胆战心惊:这小子怎么这么虎啊,冲撞圣上他们邹家可担待不起一点,不过还好有惊无险,至于暮山先生,这位先生自有办法去解决圣上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