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的时候，公公婆婆回天津了，这几天，母亲面子上装着和和气气，但其实心里还是非常别扭的。等到公婆终于走了，母亲倒是松了口气。
过年这些天，因为保姆也不在，家里的家务都只能我们来做了，饭基本上是我和大叔来做，因为母亲不做荤菜，但孩子们肯定还是要吃肉的，吃完饭之后，一般也是大叔来洗碗，我来收拾桌面台面等。于是，母亲就说她来做拖地抹灰一类的事情，但又因为大叔在家，母亲不愿意和他同处一室，所以做卫生的时间点就很难把握。
有时候，大叔带着孩子们在客厅打游戏，那么客厅就没法做卫生，有时候，大叔又在主卧躺着，那么母亲就不愿意进主卧。后来，母亲就挑我们吃饭的时候去打扫主卧，一般孩子吃得快，吃完就下桌玩去了，有时候玩着玩着又打闹起来，搅和得我和大叔没法好好吃完这顿饭，搞得一家人火气都很大。
母亲面上表现得战战兢兢，但行动上满是不满，做卫生的时候，把拖把舞得特别大力，撞家具撞得咚咚响，有时候嘴里也带着抱怨：“我手头干着活呢，怎么看孩子。”
搞了几次，我也有点烦了，就去问她：“妈，你要是觉得累，不想搞卫生，就不搞，脏几天没事的。”
“孩子天天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多脏啊。”母亲说。
“但看你总是特别大力气的撞拖把，心情也一直不好，真没必要啊。”我说。
“那是我觉得地不干净，得使劲才能擦。”母亲不愿意承认。虽然她之前以同样的原因指责过家里的保姆，说过“拖地撞那么大声，是发火给谁看呢！”的话，但到她自己头上，那是绝对不能这么说的。
“那好吧，我也帮你一起弄吧，看你太辛苦了。”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劝了，只好说一起帮忙。
于是在我看来，并没有多脏的地面，还是得费劲去擦，过年本身放假时间，还是每时每刻都被家务缠绕着。
也可能是这几天大叔总在家，母亲又越发不耐烦了，说：“家里压抑得很，我要不然还是回去吧。”
“啊，怎么了？”我问。
“你老公在家这个不能弄，那个不让打扰的，我伺候不了了。”母亲抱怨道。
“他过几天就上班了。”我说。
“那也不是办法，在这里我总是要忍受你们。”母亲说。
“唉，好吧，那走之前得做个体检吧。来这些时间，先是生病，然后就要过年了，也没有来得及弄这个事情。”
听到母亲说要忍受我们才行，我也懒得劝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在忍受呢，凡事都要按照她的意愿来，要是想让我做什么，命令的方式不行，就开始劝，轮番劝，找各种隐晦的方式去唠叨，再不行就拿自己命苦来要挟，都是为了我们好，我们还不领情。比如她总是觉得孩子有病，之前觉得大龙耳朵有问题，听不清她说话，硬要我们带着去检查，但其实只是耳垢，而大龙其实听我们说话完全没有问题，后来发现只是母亲说话声音太小，而且总隔着老远就给大龙下指令，大龙哪能听到呢。再比如，看到小虾米吃饭不是特别积极，就觉得他积食了，硬要我们带他去看中医，喝点中药调理脾胃，另外吃东西要忌口，牛羊肉、鱼虾肉、鸡鸭肉都不让吃，牛羊火太大，鱼虾太寒，鸡鸭都是激素，最好只吃猪肉，猪肉是性平的，水果也是，草莓不让吃，樱桃也不让吃，热带水果也别吃，最好只吃苹果香蕉梨，又便宜又温和，没有激素没有药。
要是我想提议做点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盆冷水马上泼下来，在扫兴这件事情上，母亲能做到绝不扫兴。母亲喜欢晒被子，觉得能把螨虫除掉，但在北京没法把被子支到外面晒，于是我给买了个除螨的吸尘器，觉得她一点会喜欢，结果母亲一脸嫌弃：“花那个钱干啥，哪有直接晒有效果。”冬天了，说给她买一件厚一点的羽绒服，母亲说：“我这把老骨头，买什么新衣服，旧的还能穿。”
在只有我和母亲在家的时候，吃饭那必然就是批斗大会，把想要抱怨的事情拿到餐桌上一顿说，吃着饭呢，心情也被拉到冰点，有时候我气得拿碗的手都在抖。
“不做，这边和老家也差不到哪里去，反正都一样。”正如我所预期的，母亲的冷水，泼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