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了。漆亮劝徐四斤返回,他不肯,漆亮又劝道,四斤,跟我们回家,我明天送你到土堡育才学校发蒙读书。
我都十几岁了,还读什么书?文盲就文盲。漆亮撅嘴,其实心里却有点喜欢到学校去混,因为那里伢儿多,好玩。
傻孩子,读书该多好,学了文化将来就有作为。听妈妈和漆叔叔的话,先回家去,明天就送你到学校去。胡英子心里也暖乎乎,觉得漆亮送四斤读书,才是真的帮他。徐四斤被说动了心,一声不吭地跟着大人回去。
第二天,漆亮、胡英子携徐四斤到对面松山那边的土堡育才学校去了。这个学校是小学和初中一起办,分东西两列教室,东列是初中生的教室、西列是小学生的教室。找到校长田育才的时候刚好学校下课,他一看到徐四斤就推辞,说他这么大了,读一年级,面子拿得下吗?一般读一年级的学生都只有六七岁,而你们的小孩十多岁了,像个小青年。
拿得下,我愿意读。徐四斤双手抱着那背带吊在胸前的新书包满怀信心地说。
就算他愿意读书,也不行喽!已开学两个月了,赶不上,下学期来吧!田育才一说眉毛一蹙,眼角带有雀斑的鱼尾纹,也跟着微微颤动。
你不是说他年龄大了,再等一个学期不是更大?胡英子拿他说过的话将他的“军”。
反正已经是年龄大,不在乎再大一个学期。下学期再来找我。田育才仍想拒绝,才这么讲。
漆亮便把他拉到校园操场边的一棵梧桐树下单独说了一席话,胡英子看到校长点头,然后把徐四斤接收了,安排在一(四)班上课。漆亮还到学校财务处交了一个学期的学费,拿着收据走出来,叫一声等候在门外的胡英子一起满意地走出学校。
出了校门,一直感到疑惑的胡英子就问,田校长是怎么答应的?
漆亮回答,我说一席话感动了他,他才答应接收。我说我们是组合家庭,四斤的爸死得早,他很不幸,由于家庭破败,失去了受教育的最佳机会,现在如果让他继续在外面浪,这孩子就浪坏了,我不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往哪里送呢?再说孩子浪坏了,作为育人机构的学校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你万一不接受他,我就只好把这孩子送到县教育局去找局长。
胡英子立马打断他的话,说算了吧!田校长可能是怕你找教育局长问责,才答应接受四斤的。
也可能是的。管他么样,接收了孩子就行。免得四斤在外面浪,在外面偷,给我们惹来麻烦。漆亮说着,已经走过一畈路,看到前面一条河,这条河叫龙盘河,其流经地域的形状像一条龙盘绕着大地。河对面的山岭上耸立着一座硪石宝塔。
漆亮触景生情地发一通感慨,对胡英子讲解那座宝塔的来历,说它是明朝时期当地一位叫吴法子的道士为了镇住河妖而募捐民款修建的,据说以往河里专门发生淹死人的惨事,都是河妖作怪。自修了宝塔后,这河里就没有死过人。但愿土堡育才学校像宝塔一样镇住徐四斤,让他收敛在外面偷盗的坏习气,变成好人。
但愿这样,你一定要对他好点。胡英子说。
我会对他差么?我把他当自己的伢儿一样对待。漆亮这么说,回家去后,也是这么做的。他的两个小孩从学校回家,就悄悄跟他们说好话,他们果然就乖,凡事让着徐四斤,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总让徐四斤先吃,徐四斤见漆斌、漆琳对自己好,也就对他们好,再也不争吵了,一家人相处得和乐融融。
可是太平的日子未过多久,又发生一件伤脑筋的事。
一天上午,穿着一件花格子旧衣服的胡英子正担水在菜园里浇苗,忽然听村坊那边传来汪汪的狗叫声,她不管那些,埋头干她的事。才一会儿,邻居漆月—— 一名中年男子汗涔涔地跑来叫她。问么事,他说土堡育才学校来了一位女老师,说是四斤的班主任,她找你有事。
有么事?肯定不是好事,胡英子想,她没有说什么,把手伸进尚未浇完而留有半桶水的水桶里洗一洗,又把水泼了,挑着一担桶迅速回去。
那把信的漆月早已走得不见踪影,而一个穿戴时尚的陌生女人站在村口正望着她走近呢,脸上还挂着浅浅的一丝笑意,显得礼貌、亲和、有涵养。那陌生女人迎上挑着两只空水桶走过来的胡英子问,你是徐四斤的妈妈吗?
是哦!到屋里坐坐,喝口茶,有什么事,可跟我直说。哦,对了,怎么称呼?胡英子心里打鼓,担心徐四斤又惹麻烦,但是她努力保持镇定,也不失礼貌地回答。
我姓熊,是教徐四斤同学的班主任。你叫我小熊就行了。我也不必到你家里坐,你不要客气,有件事跟你说,徐四斤同学逃学了。
唉,熊老师,他怎么逃学的?么时候逃学的?
逃学两三天了,这两三天都没有到学校上课。他还把初二的两个男同学夏高和龙来也约出校门一起逃学。
那还得了,我每天都看着他背着书包出门,以为他到学校去了,哪知道他逃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