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真的上路,陈安才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估摸着这种雨天,山沟沟里到处都是洪流,很多地方滑坡,那小小的米仓道,平日行走都极其困难,更别说眼下这种情况了。一帮子人商量,顺着公路前往汉中那边会更容易些,结果,公路上的情形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到处是山上滑落的泥石,冲毁的路段。盘山路弯弯绕绕,翻山越岭,路段更绕不说,通过的河流也很多,尤其是到了架设的桥梁都被洪水冲垮的地方,那简直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那挡在眼前奔腾的洪流,一帮子人看着都心寒,都很清楚,趟过去只会是被洪水瞬间吞没的结果。没办法,只能回到在深山沟壑间穿行的米仓道上来。这地方,陈子谦和陈安他们几个走过数次,都熟悉,那都是老辈人从古时就一点点开凿留下来的山道,有意避开了一些大的河流,或是干脆顺着河流沿岸开凿,偶尔经过一些小桥被冲掉的小河,也有渡过去的可能。再不济也可以从山上进行绕行,选择开阔一些,水浅的地方穿过去。这是一趟极其艰难的行程,本想着今天晚上就能抵达南郑附近,结果是,跋涉大半天时间,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平时干巴巴的山沟,也是洪流纵横,处处凶险,就连山道间的幺店子,也都被洪水给冲没了两处,不得已,夜里只能在山中找了山洞过夜。幸好,出来的时候多少带了些干粮,不至于挨饿。第二天下午,一帮子人才冒雨住进上次送滚滚汉中住过的老店。呼啦啦一下子涌进来三四十人,让原本就滞留不少人的老店,变得更加拥挤。顶着雨穿行,一个个都累得够呛,哪怕带了遮雨工具,也早已经湿透,冷得够呛,忙着凑到烟熏火燎的火塘边烤火。老店里边滞留的人,大都是外面过来偷摸着做生意而滞留下来的,一见陈安他们到来,纷纷出声打探外面的情况。“你们是打哪里来的”有人找上领头的陈子谦,小声问道:“这种大雨天出来,是来干啥子”“山里边来的,村子里边不少人家断粮了,出来想办法搞点粮食!”就是出来买粮的,滞留在老店的,本也就不少人是在黑市场上倒买倒卖的主,倒是不怕他们知道来干什么的,陈子谦没有说自己这些人是什么地方什么村寨的人,只说了来的目的。“买粮……买粮难哦!”那人摇摇头:“粮食价格高哦!”“卖到了好多”陈子谦压低声音问道。那人看了陈子谦一眼:“到晚上你就晓得了,夜里边就有人来卖粮食,这里边就有不少人是来买粮食的,都不要想着讲价,不然一转眼就着别個买走了!”陈子谦微微点了点头,反问:“那你是来干啥子的”“我就是过来收点药材,第一场洪涝过后来的,还想着不会再下了,结果一来就碰到了最大的那场暴雨,接下来雨水不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已经在老店住了不少时间,这一趟吃了大亏了!”那人唉声叹气地说。或许也正因为不是倒卖粮食,他把这其中的关键给陈子谦点明了。事实上,进入老店的时候,已经看到不少摆放在外面的背篼、背夹之类背运工具了。陈子谦很清楚,这话不假,得想办法在晚上有人过来卖粮的时候抢购一些才行,省得黑市场上又被宰上一次。选择夜里到老店来出售手头的粮食而不是在黑市场上,自然是怕被追撵。已经听闻有人倒卖粮食被抓了。但风险越大,价格越高……总有人在这种时候想方设法发难财。碰到这种天灾,相互间不认识,但那种生份似乎也在谈论各处的灾情时,被一下子被消除了,都在说着各自的所见所闻。汉中这边的情况,陈安完全低估了,所下的暴雨,所发的洪涝,那是一点都不比蜀地弱。老店里挤满了滞留在这里的人,都在说着各自所见的惨况,哪些靠近河流的村庄,被水冲垮了多少房屋,哪里被洪水带走多少人,哪里又看到河流中被卷走的牲口、房屋。这边的情景,不见得比蜀地好。山沟里突然暴涨的洪水带走不少牲口,也带走不少人命,而这些沟壑中的洪水汇入贯穿整个汉中盆地的主道汉江,将汉江变得如同索命恶魔一般,吞噬着靠近的一切。之所以选择往南郑来,那是因为这里是在产粮方面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地方,他只希望,黑市场上的粮价,不要太高得离谱。但情况明显更严峻。这一番话听下来,一度让陈安怀疑,自己支招领着人往南郑这边跑一趟,是否明智。正如那人所说,到了晚上,一帮子人挤在都没法睡伸展的大通铺上,就有人来敲门板,小声地问道:“有没得要粮食嘞”听到这声音,大通铺上一下子蹿起来好几个人,打开门钻出去。陈子谦和陈安他们也不例外,到了外面一看,见有人用毛驴托着两袋粮食等在外面。“托来的是啥子”“苞谷!”“好多钱一斤“三角钱一斤!”“我全都要了,有好多斤”“我带了差不多两百斤过来……在家没称过!”“不用称了,就按你说哩,两百斤!”“狗日勒,是不是要跟我抢……”3最新地址……陈安看得嘴角一阵抽搐,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三角钱一斤苞谷的高价,不讲价还价不说,连重量都不称,这买卖做得……很快,毛驴托来的包谷被卸下,卖包谷那人很快离开。接下来,又陆续来了几次,都被人哄抢一空。陈安打量着这些人,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价都不讲就将粮食买下囤积起来的人,就是倒卖粮食的家伙。关键是,只要这些人开口了,别的也想卖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