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在耳畔,宋缨眉峰蹙起,陷在梦魇中挣扎。
梦中秦家人的尸体堆成一座小山,刀光火影,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和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的丈夫和悉心教养大的长子站在一旁开怀大笑,手中的明黄圣旨写着外祖父一家人的名字,满门忠烈,尽数抄斩!
为什么?
为什么?!
宋缨捏紧拳头,于一片愤怒中挣开眼睛,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忍不住瞳孔一缩,挥手就是一个巴掌甩过去。
“孽子!”
站着的人被打懵了。
不过六七岁的孩童捂着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母亲,您怎么打我?”
宋缨也愣住了。
屋外暖阳似锦,包裹着屋内也一片温暖如春,她看着床头半桌上供奉着的四脚香炉,又看向屋中景致,不由升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她这是……回来了?
孩童望着她的神情,声音里难掩委屈,“母亲既然能扇人,想必是大安了,既如此孩子就先下去,免得惹了母亲不高兴。”
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宋缨却面色一沉,“站住!”
等孩童转过身,她认真端详着他的脸,确定自己重生,才再次挥起巴掌朝他呼过去。
啪!
傅闻清被打得脑袋发懵。
满屋的下人也愣住,不知夫人这般发怒是为何。
宋缨
感受着掌心的震颤,脑海中却再次回响起临死前这个儿子将赵姨娘带至自己床边后说的话。
“贱人毒妇,我这就送你上路!”
“呵,母亲?你算什么母亲,她才是我母亲!”
他说完,就给她灌下毒药。
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烈痛觉仿佛还在骚扰着她的神经,宋缨面色煞白,却满目寒霜,怒喝:“滚出去!”
傅闻清呆住。
自两岁起被过继到宋缨名下,他印象中的母亲就一直很温柔,还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饶是六七岁的孩童,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连忙收起脸上的委屈,惊慌道:“母亲,不知孩儿犯了何错?”
宋缨冷笑,“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枉你身为傅家子!出去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傅闻清:“……”
屋中的各人面面相觑,一个小丫环从门前路过,放下扫把匆匆离开了。
最终,傅闻清还是跪去了外面。
宋缨命人扶她起来。
病了一场,她的脸色在旁人看上去灰败难看,她坐在铜镜前,却十分满意。
毕竟,这是十四年前。
这一年,她才二十三岁,是嫁进傅家的第七年,因为怀头胎时伤了身子,大夫说她再难怀孕,所以傅家便从旁支过继了个儿子给她。
当时她没有怀疑,同意了。
可临死才知道,这个孩子根本不是
什么旁支,而是傅宴白与别的女子私通苟合的私生子。
半个月后,家里会来位老太太的远亲,也就是那位后来被抬头姨娘的赵家表妹。
她一直以为,赵家表妹是因为她无所出才被老太太抬为姨娘,为傅家开枝散叶,因自愧无法生子,她不仅不好插手丈夫的房中事,还要尽可能的为他张罗纳妾。
傅宴白就这样一步步被她推进了赵姨娘房中,可结果呢?
直到死,她才知道,那位所谓的赵表妹其实是傅宴白的青梅,她的养子是她所出,她的主母之位最终被她占有,她尽心竭力的维护了傅家二十年,到头来竟成了一场笑话!
宋缨鼻子发酸,抬手抚摸上镜子里的脸。
前世,她如痴傻小儿,被这一家子恶狼蒙在鼓中。
这一世,绝不会如此!
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老妪扑到在台阶上,焦急的问道:“清哥儿,你怎么跪在这儿?”
傅闻清还没来得及说话。
屋内就传来宋缨冷漠的声音,“是赵嬷嬷吗?”
赵嬷嬷,那位赵家表妹的生母,也就是傅闻清的嫡亲外祖母,如今还不敢以真身份示人,只能扮作府中的老嬷嬷,照顾傅闻清长大。
傅闻清见状,扯了扯赵嬷嬷的袖子。
正欲开口,屋中的门帘却被人掀开了,宋缨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往外走来。
她
正在病中,身上只穿了一袭浅色的中衣,三千青丝披于脑后,明明不施粉黛,那低压的眉眼却难得显露出几分将门嫡女的威严来。
赵嬷嬷一惊。
却因为心疼傅闻清受罚,凭空压下那股子心惊,生出几分愠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