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晌午,街对面人声鼎沸,三五成群的学生们正高声谈笑着从成大的校门里涌出来,再散向各自的方向。
前些日子发生的那起事件仿佛已在那里沦为一桩轶闻,随着清冷的阳光淡淡消散。
我抬起手抵住额头作瞭望状,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眼界内的景象一如过去的任何一天,自林羽归案并出人意料地彻底招供后,局里似乎打算彻底给这起事件画上休止符。
办公楼的大院里有棵形骸骨立的合欢树,树上残存的几片枯叶正顽强抗争着不停息的微微寒风,不肯从干枯的枝干上落下。午后的阳光温和而均匀地撒在我脸上,让我有些倦怠起来。我跺了跺脚,转身进了大厅,几位住家离得较近的同事正从楼上下来。正打着招呼,衣兜里的手机倏地响起。
我瞥了眼屏幕,是没有存的号码。“哪位?”
“卫警官,打扰您了,我是林羽母亲,许惠琴。”一个疲惫不堪的声音传入耳际。
“您好。”我有些诧异。
“不好意思,我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号码是我找孩子辅导员要的。”电话那头静了数秒,“我思来想去,还是想给您打个电话。”
“没事的,大姐。”我清了清嗓子,“是有什么情况要和我说吗?”
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接着,声音断续传来:“是的,卫警官,我在家里找到一本日记,不知您是否愿意过来看看。”顿了顿,她又说:“如果方便的话,我现在去送给您也可以。”
“日记?林羽的日记吗?”
“不是的,那上面不是他的笔迹,今天上午我在他房间里翻出来,之前从未见过。”
我回忆了一番此前在林羽家的那次搜查,印象中全无日记本的踪影,便说:“大姐,你在家的话,我现在过去。”
我清楚她的意思,如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不愿踏足这里半步。林羽在四天前已被移至看守所,据说当时陈志通知她时,她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现在专门致电,恐怕她还抱有一线希冀。
“在的,我就在家等您。”她忙不迭地说,声线有些干紧。
我调转脚步径直从大厅出去,冷风依旧,那棵合欢树的叶子仍紧紧攀附在枯瘦的枝干上,摇摇不坠。
酝酿着旧时光气息的小区已近在眼前,马路上落叶已积了薄薄一层,车轮毂碾过去,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混着芜杂的人声从车窗外瓢进来,竟让我有点些许松弛感。
片刻后,泛着淡淡陈木味的红漆门再次在我眼前吱吱嘎嘎地开启。
我站在林羽的房间里环顾了一圈,屋内陈设几乎和上次来时几乎完全相同,一张木床依旧拾掇得极为整洁,身形松垮的木质书架倚墙立着,架子上整齐摆列着各类书籍,尤其惹眼的是底层几本相当厚实的医学专业书。我随手翻了几本,内容皆极为晦涩,大部分张页的边角都已起毛,文字边的空白处有大量手写批注。
正翻阅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幽幽飘来,我循着味左右环顾,忽地注意到房内一隅有一缕淡淡青烟升起,我探过身去,见写字桌和书柜的狭小夹角间坐着一尊约一掌大的佛像,方才在阴影的掩护下我竟未察觉,香炉里的灰烬早已冷熄,却依旧散着不易察觉的余香。
我眯眼细看,香炉表面的金漆已脱落稍许,但仍不见污渍,佛像同样素净,泛着温润的光泽,应是常被精心擦拭。
我扭过头,正见她眼中有一丝慌乱一闪而过,我登时起了疑,问:“上次我们来,屋里没有这尊佛像吧?”
她绷紧了嘴角,喃喃道:“我记不清了。”
“已经放在这里很久了吧?”我伸手将佛像挪动了些位置,地面上一块和雕像底部契合的干净印迹和周围泛灰的地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是的,”她吞吐道,“是他从老家带来的,自我们搬过来后就一直放在那。”
“林羽信佛?”
“对,从很小的时候起,受他父亲影响。”她表情松弛了些,“那时候他父亲常带他去庙里拜。”
“有信仰也是好事。”我说,“他也需要心理支柱。”
“卫警官,我儿子他,是不是犯了很重的罪?”林羽母亲有些怔忡,哭腔隐隐约约地溢出来,她似乎误解了我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只是有嫌疑。”我顿了顿,“陈警官应该和你通过话,林羽主动承认了所有事,但言辞间有些蹊跷之处,我们并不能仅以他说的为准。”
她小声地应和着,眼眶泛起微红,泪水在眸底悠悠打转。
我暗叹一声,将视线重新移回书架。“你说的那本日记,是在哪里?”
她拖着步子过来,拉开书桌最下的抽屉,上次眼见着空荡荡的抽屉里,此次赫然躺着几本笔记本,封皮新旧不一,但皆极为厚实。
我缓缓将其拿起搁置在桌面,翻开其中一本,文字里记录的大多是日常杂事或一些少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