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在深沉如墨的夜色中休憩片刻。
空气湿润清冷,我深吸几口,又在原地踱步了几圈,便欲驱车离开。一阵踏踏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回过头,见姜老师穿过马路向我走过来,她四处环顾一番,靠近我嗫嚅道:
“刚才有一件东西忘了给你。”说着,她从口袋里踅摸出一粒菩提子。
我顿觉有几分诧异:“姜老师,这是哪里找到的?”
她思虑片刻,吞吐道:“冯泽安的课桌上。”
又说:“当时离开报告厅去找他,在他课桌上看到的。”
我接过那颗菩提子端详起来,珠子圆润古拙,在月色下散着暗褐色的微光,两端各有一圆孔,似乎是从某个手串上取下。
我心一沉,从车里拿出一个物证袋,抖开,小心地将那颗珠子放进去。
“为什么现在才交给我?”我问。
她低垂着双眸,紧紧抿着嘴唇,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扯着衣袖。
片刻沉默后,她抬起眼睑看着我:“卫警官,如果不影响你们工作的话,这件事的后续情况,我是否可以知道?”
“只要是可以公开的信息,你当然有权知情。”我顿了顿,说,“侯校长会给我们提供你的联系方式。”
“谢谢。”她恍惚地看向远处,“很难想象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这么觉得?”我打开车门,将物证袋放在后座上,“和这个有关吗?”我隔着玻璃指了指那颗菩提子。
她的眼神缩了缩,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片刻沉默过后,我缓缓说:“主观判断有时并不是那么准确。”又问:“你最近有注意到冯泽安有什么反常吗,最近有没有和他聊过天?”
“这个学生,我每周的固定时间都会找他聊天,主要是学习和一日常规。”她答。
“每周定期的沟通?”我思忖片刻,“他是特殊群体学生的缘故?”
“并不是,”她拢了拢头发,嗫嚅道,“他算是问题学生,曾间或参与到校园暴力事件中,入学以来我对他一直很关注。”
“他近期的情况怎么样?”
“之前勉强算是平静了一段时间,但最近还是出了状况。”
“具体情况?”我提起神来。
“他和另一个学生发生了严重冲突。”
“和谁?是校内的学生吗?”
她垂下头,想了很久似的,说:“林羽,是我班上的学生。因为那起事故,林羽头部受伤,停课了一周。”
我蓦然一怔,这个即将在我脑海里隐去身影的名字,此刻赫然现出身来,
“林羽,当时是在市一院住院的吗?是否是一个叫作钟蕊的女孩报的警?”
“是的……”她倏地扬起眉毛,满眼困惑地看着我。
我示意姜老师不要离开,转身走到不远处,翻开手机盖拨了一个电话。
“郑海,我是卫若东……记不记得大半个月前你们去市一院出警的那次,那个头部受伤的学生……嗯,当晚那位老师也去了医院,记得她的名字吗……好,辛苦了。”我正欲挂断,倏地想要再确认一则信息,“那时没有立案的理由,是双方达成了和解,是这样吧?”
“是的,他们没有追责,和打伤他的学生家长和解了,具体原因男孩母亲并不肯透露。”
“知道当时去谈和解的是谁吗?”
“冯泽安的父亲,看起来很精干的一个人,在医院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
“知道了,谢谢。”我挂断电话,折身回去。
“姜老师,冯泽安和林羽之间,恐怕不是学生之间的简单打闹吧。”我凝神看着她
“确实,是欺凌”她垂下头,眼神在夜色中闪烁不定,“说是施暴也不为过。”
我略有些诧异,没有料到会从她口中听到如此程度的词。“那晚上,林羽被送到市一院急诊,你很快就赶到了,对吗?”
“是。”她缓缓点了点头。
我轻轻喟叹一声:“那次是意外吗,还是偶然事件?”
“什么?”
“那次事件,是冯泽安和林羽之间唯一一次暴力冲突吗?”我问,即使心里即刻否定了自己的问题。
“不是,不仅那一次。”
“持续多久?”
“从高一入学至今,并不能说是冲突,几乎可以是单方面的欺凌……”她喃喃道,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下。
夜风萧萧吹过,透着沁骨的凉意,她不自觉地抱紧了胳膊。须臾,冷雨悄无声息地洒落,濡湿了脚边的地面。
“姜老师,关于这颗珠子,你还知道什么吗?”我长吐出一口气,岔开了这个沉抑的话题。
她撩了撩前额的头发,沉默良久。“和林羽佩戴的串珠上的很像。”
“林羽一直随身戴着佛珠?”很久